6/28/2005

嘉年華之形態

馬傑偉的兩論七一,其實亦非意外之事。如果對此有慨嘆,也不過因為人到中年物傷其類。作為中年女孩,我不免透過他人來決定自己,即沒有馬傑偉便沒有我的論述動力。

馬傑偉的想法觸及一個相當顯眼的問題,即我們參與七一,是被動還是主動。大概很多人都這樣想,參與七一(或任何集體遊行),是被動的,如果不是真看不過眼了,誰要參與七一呀,大概類於莊子「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這種想法極其動人,但其實在今日龐複的世界,人的需求極其分化,只要願意打開眼睛看看周圍,就不得不承認這是只在小國寡民環境下才成立的想像。(夏宇:「所有小孩化粧成野狗回到路口,張望/回不去的那個家」)社會中這麼多不同階層和社群,各自背負著不合理的困境,一旦落實到要具體關顧某個社群的要求(像同志),就舉步維艱。在這種情況下,作為有餘裕人,較為合理的作法應該是採取主動,接觸、思考不同議題,而不是被動地要求主辦者選擇適合自己的議題。七一作為社群嘉年華,大概就是指不同的小團體/群體,能有機會演示自己,與其他人走在一起。不知道、不思考他人與我們不同之處,所謂的走在一起亦只是海市蜃樓。

最有趣的是,馬傑偉本身不是不知道社群嘉年華這回事。但他似乎無法提出一種相應的面對態度。嘉年華應是愉快的,多聲的——我無法忘記03年目不暇給的遊行裝備——那麼就不應被視為一種負擔(更別說「不必升斗市民參與」,升斗市民很多都還是水深火熱),也不必要求人人去的原因都一樣。相對於必然點著燭光的六四,七一只會更容易卸下負擔感。因此所謂負擔,是被動的定義方式所製造的。因為那些不是你主動選擇的。

汲汲於思考「什麼才是非要七一做不可」,才是讓七一變得空洞的關鍵。愈想把「最重要的」留給七一去做,七一可做的也愈少,負擔也愈大——到最後,所謂的「大眾都關心」的議題,只怕還是有賴傳媒打造。為什麼我們不自己去找?只有找不到新意義的人,才會擔心形式化。

Ch在法國回來,給我看他在五月一日在法國拍的照片。他說五.一法國每個區都有不同(且不止一個)遊行,每個遊行主題都不同,少數族裔也在隊列裡舉起自己的牌子(他們只有幾個人)。我不知道以法國來要求香港是不是太過分。但這樣就會讓我們知道,我們還有什麼可以想,選擇就開列在我們面前。在陌生的事物中選擇,其實就是學習。對於我這種孤僻封閉的人來說,七一本就是學習過程。我又恨走路,又恨陽光,又恨人群。嘉年華對於我這種人來說,是學習過程。當然不是每個人都要像我這樣被虐狂。

七一當然是香港人的集體回憶(我記得03年我在icq告訴憂鬱詩人劉某23條撤回,她reply「小樺,我好感動」。)——像馬氏這樣熱愛各式回憶的人,說「讓七一完成歷史責任」,不是不有點奇怪的。其實很簡單,我們一般習慣明晰的結束和開始,若某事件不清楚完結,它就不能到達被懷緬的鄉愁之境。所以喜歡回憶的人,大概是傾向於結束的。作為 the caring of the self的一個演練場所,我們可否再問,還有沒有別的想像方法呢?能動一點的、傾向製造而不是收縮的?回憶是向後還是向前的運動(還是靜止?)?結束作為一條界線,總是有溢出物的(正如我們身體的「內/外」界線之隨意),「回憶」未必是能夠囊括一切的百寶袋,最後總有未被適當安葬之物,會以幽靈的形式回來。你敢說03七一所針對的問題已經全部解決了嗎?




(關於回憶的概念,周某早已經把弄過了。但親愛的書友們,我昨晚沒睡,無法決定七一應該被定義為拉康的desire還是demand呢。 
desire is not something given in advance, but something that has to be consturcted. the searching and decision proper to desire what is, in fact, the realization of desire. demand is mostly dialectic, "aim at something else." 點解兩舊野咁似既?)

6/27/2005

火爆!賈樟柯連載完結篇

遲鈍的知識份子.被昇華的女性——「這個現代化到來的時候,傷害了很多人,為什麼知識份子反應會慢,這裡面會不會有其他的原因。」

人的病/體制的病——「太生也有在『玩』的成分,他不是為了利益,阿群能夠改變他的命運嗎,肯定不能,他們有感情嗎,你說有也有,你說沒有也沒有。他只是想,『它是很多人人生裡的一部分,為什麼我沒有』。」

後記:我總是傾向於相信:如果賈樟柯不是太累,一定會發揮「大混混」的風範,帶領我們衝進去佔領荷李活道警察宿舍。


席間趣聞之溫柔與暴烈

其實賈樟柯的黑幫打鬥裡,以沙士之前他們在山區拍紀錄片《靜物》那一趟最為波瀾狀闊。他們在一間小旅店裡拍,可能是把一些客人吃飯的樣子拍進去了,又因為一位香港來的攝影師說話不好聽——我問,他們聽得懂粵語嗎?賈說,屌(字正腔圓)誰都聽得懂嘛,他屌太多了——有一天就有一堆人來找麻煩。我們這些香港人所不能了解的是,找麻煩的人甚至不是為了錢,就是純粹的找麻煩。那些人把攝影隊迫到一個小廳子裡,要動器材。「我沒有辦法,就打電話去找一個朋友。我朋友很冷靜,問我在哪兒,說好,你先撐著,我看看附近有誰。」賈樟柯點上煙,悠然道,「趙濤,你把接下來的事情給大家說說。」(我眼前恍惚出現了《站台》的藝團老闆西川)。

趙濤便接著道:然後很快來了一部車,有一個彪形大漢下來,剃平頭,戴粗金鏈,脅下挾著一個黑皮包,額頭到眉心赫然一條刀疤。大漢一進來,先大喝:誰敢動!然後站到攝影隊與來犯者之間,打開黑皮包,掏出一把菜刀,暴喝一聲往桌上砍了下去。這樣子誰不震住?然後嘩啦嘩啦又來了三部車,全都是公安,走進小廳,口中喝著:「誰找他們麻煩!都不許動!靠牆!」又向賈樟柯等道,沒事了,你們走吧。公安們當然是與菜刀黑道大漢一夥的。整個擺平過程,賈樟柯舉起了手指,3分鐘。結果來找麻煩的人都說,現在拍電影的都是黑道上的!

為饗讀者,也特地賈樟柯所提到的少年時的界女招數。他有個同學,上課的時候偷偷爬出去,全班同學都看著這事發生,只有老師看不見。他爬出去就是用一條鐵線,把想追求的女孩子的自行車和自己的自行車的輪子綑在一起。放學的時候,大家都圍著他們的自行車看,女孩很害羞地束手無策,男孩這時就很英雄地出來把鐵線剪斷(英雄救美DIY!)。據說,當時男孩子會騎自行車緩緩跟在心儀女孩的車子後面,若一個星期沒有跟丟,那事情就成了。

賈樟柯堅持,聚眾打架的男孩子是最純潔的,包括他自己在內(我就想起我上水喇沙的學生)。男孩子往往要派兄弟去女孩子講(就像《任逍遙》裡斌斌代小濟問話),藉口是「過來說個話呀」。至於女孩子,當然也要託姊妹代言,通常藉口是「明天早上打羽毛球好吧?」於是明天早上六點大家就在公園裡打羽毛球。(我們幾個懶訓的人,馬上想到張良拾履的故事……)

6/26/2005

大雨也澆不熄的火!賈樟柯連載之四

親密的人.陌生的階層——「《小武》我寫作、拍攝的時候就想像,這是拍給我初中的同學、朋友他們看;《站台》時的那種語言狀態就好像寫給父親一樣,『我的父親他會懂』。寫給一個有生命經驗的人,不用講那麼清楚,他完全可以理解,你不要說得很透,他完全清楚。」

外國評論vs.中國評論——「帶來了一個連鎖的對文化問題的反思,我覺得這就是《世界》的成功。」

席間趣聞

某豆託我問賈樟柯對侯孝賢的看法。湯禎兆已經把賈對侯的評語「結尾向群山和天空尋找安慰」引用成舉足輕重的分別點。我們問賈樟柯,《珈琲時光》怎麼樣,他說還好。周某便提起他對侯的評語。賈樟柯語帶強調地說,我很尊敬他。他可以拍一個完全沒有故事的電影,我真的覺得他很厲害,他總是可以把我們看來不能拍成電影的東西拍成電影,在這方面他絕對是個天才。但賈樟柯最喜歡的還是《悲情城市》,他說侯孝賢特別懂得描寫知識份子的人文關懷,提到那場一群讀書人在喝酒,談國家大事,談女人,兩種東西對於知識份子來說是一起的。那種人文關懷特別容易拍得很爛,但侯拍得很好。

我和周某乘機對《盲井》大肆攻擊。賈樟柯本來還說《盲井》「不錯」,但見我們滔滔不絕地攻擊下去(「表面上是社會批判,實則把一切訴諸人性」/「走現實主義路線但人物單薄重覆格套」/「根本是商業片格局,扮小眾電影」/「對人性也缺乏深入理解」/「拍給外國人看」),便說,你也說得對,這部片子是挺商業的,比較簡單;但每個導演所希望面對和滿足的觀眾不同,這是每個導演自己的選擇。

至於謝某,則因為賈樟柯不喜歡余華而患得患失。賈樟柯說余華「巴洛克」,《活著》完全是概念。回程時謝某拗底道,有點後悔把《好黑》送給賈樟柯。

好天氣還會來

在此謹向為連續天雨而感到沮喪的人們發言:我知道你們過去幾天很沮喪。而好天氣還會來,今天有太陽了,你們的正常生活會繼續,可以晾曬衣服,掃除霉菌,重新整理美好的想像,進行戶外活動。而我希望告訴你們的是,在天雨不絕的日子裡我十分的亢奮,工作狀態達到頂峰,下筆如飛,無須入睡,我是屬於室內的冰涼邪惡公主,吸取因雨天而取消活動而頹廢在家的人的能量,看懂了艱深的書籍,寫出了水災般的字,只在11-15點入睡,與你們相反的人。在今早最後的雨裡,我縫起了浪漫主義從郭沫若到左聯的部分,然後感到失去能量,必須昏睡。而我想說的是,我知道好天氣還會再來。正如一名聯署人士說,「邊個帶頭都無問題,今日我支持你,第日你支我」,好天氣總會來。

6/23/2005

拉康與靈媒

...the Lacanian notion of anxiety: anxiety occurs not when the object-cause of desire is lacking; it is not the lack of the object that gives rise to anxiety but, on the contary, the danger of our getting too close to the object and thus losing the lack itself. Anxiety is brought on by the disappearence of desire.



各位齊澤克書友可競猜下以上句子出自zizek邊本書。

6/22/2005

千家燈月漏遲遲

我會在電話響起之前兩秒突然自沉睡中醒來,心臟狂跳。看《珈琲時光》時,陽子的母親出場時一直留在廚房煮食不出迎,我突然知道她不是陽子的母親。校對《力學》之後,我對作者說,我覺得你會買車,作者看我一眼,說,昨天剛剛買了。昨天b叫我猜k和誰拍拖,他告訴我那女孩中學時唸c班的,我想了想,便說出了女孩的名字。我對一切的引用都講得出一個解釋的故事。觸碰到無法證實的秘密讓我非常不安。我看到的甚至尚未算是秘密,為何我要付出代價。不過也許不安還不算是代價。

昨天翻聽以前煲到爛了的〈唱機〉。

〈唱機〉 黃耀明

實在沒秘密 要告訴給你
只得對唱機 唉聲嘆氣
趁現在未疏離
寧願我化做行李
每一分鐘都會飛
隨時準備 環游天地
至少增加你好奇
寧願我繼續神秘 
讓你忐忑一世紀
隨時走近 隨時閃避
永遠都不厭棄 
怕越近越遠離

實在沒禮物 要去送給你
只得對唱機 唉聲嘆氣
趁現在未疏離 
留下那算命游戲
替你占卜生與死
和誰親熱 和誰分別
卻算不出我皺眉 
然後趁我未忘記
這個沙啞的唱機
仍然轉動 仍然響亮
我想交給了你 
趁獨白未過期

作詞:林夕 作曲:雷頌德 編曲:雷頌德

賈樟柯冰火第三擊

以俗套平衡奇觀——以前我的電影裡,所有的話都沒說出來,他們雖然講了一堆話,但真正的話都沒說出來。但在《世界》裡,就有。」

距離的消失——在進入現實生活裡面的時候,在人際關係那種熱情消退以後,人變得孤單、孤獨以後,整個城市也變得……只能用抽象這兩個字來說明吧。


席間趣聞之三

趙濤比我高。從我的角度看來她總好像是望著遠方。大家喝酒吃菜,她突然說,我過那邊走走。那個方向是蘇豪。賈樟柯說,那有什麼好看的呢?趙濤不語,就踱開了。

我問賈樟柯,是不是特意要趙濤的床戲表現得那麼不好看(關於電影,趙濤總是說,都是導演的,去問他)。賈樟柯說,《世界》裡的粉紅衛生長衣褲,其實是生活的真實:北京的婦女冬天夜裡突然要到街上買些什麼,大衣裡面都是這種衣褲。而《任逍遙》裡頭那場,則是因跳舞的人很容易把自己的身體表現得很好看,就叫她放鬆一點。大家都知道那是不想有性的味道。賈樟柯說,不止這樣,我們打燈的方法,要是傳統燈光師傅看了要罵的,因為會把人的臉照得很黑。

我們說到這裡,趙濤已經回來了。她給大家買來了花生,還有兩瓶茶字典。那情況好像護士運來物資。賈樟柯只喝了一杯酒,後來拿著茶字典,問趙濤:我能喝嗎?

《秀才遇著兵》大結局

男女之間的角力成為最後主題,萬麗君俾紹泉刮一巴就愛上紹泉(但迫婚橫蠻如昔)疑指女人唔打唔得,幸好紹泉平時是無鬼用小書僮一名,根據等級差序說,當扯個平。丈夫們以詩社蔽花酒,太太操兵上門找晦氣,同看的a說這是彭浩翔《大丈夫》,可謂目光如炬。但看來編劇是女人吧,花心丈夫們最後都係要遊街,嘉年華氣氛嘉年華邏輯(即係乜都講笑唧)大家乜都冇所謂仲鬼咁恩愛。拾義妹當上大女人位置,消解一開戲水東樓的名句:「唔明你又要問,問你又唔做,做你又做錯」之中,男性掌握智性權威位置——最重要的是,這場通過消解水東樓的權威(眾賊仔話:哦原來你係咁既我以後都唔聽你枝笛勒)來消解在劇情中由負面變回正面的「官」的形像。當然其實我睇到毛士生非四條友點樣用個場大演群戲,我已經好滿足。以大結局來講,相常不錯。長今結局在山洞為產婦開刀,我地幾個眾口一辭:都傻傻地既。

6/20/2005

燒燒燒!賈樟柯連載之二

複製.盜版.惻隱之心
世界公園是一個充滿複製的地方。然而《世界》裡還有一個角色廖阿群,從事衣服翻版工作,太生的評語是「手這麼巧」;在阿群要到法國去之前,她還會關心翻版的商標顏色,我們會感到裡面有一種對所從事的事業的堅持。這就像短版《站台》裡,張軍等失意醉後,用國語唱粵語流行曲〈成吉思汗〉,儘管有一種翻版、錯置的荒謬感,卻有著真正的傷感,與世界公園的負面形象很不同。這裡似乎是有兩種對複製的態度?

欺騙在於默契
在你的電影裡,常常會將觀眾也拍攝進去。例如在《站台》裡,那些觀眾即使真正享受著表演,但臉上也會有茫然的表情,或者一些做顯得抽離的動作。但在世界公園中,假裝托著比薩斜塔拍照的遊客卻十分投入,顯得相當愚昧。


席間趣聞之二

我問賈樟柯,為什麼常常在電影裡攻擊王宏偉嗜酒(小武說「酒不是個好東西」、三賴說「早戒了」)。賈樟柯說,因為我特恨他喝酒。他一喝醉酒就要演講,一演講就是三個小時。他總問:賈樟柯,在幾年幾月幾日下午幾時,你在某城某地那小酒館某某裡說過什麼,你記得嗎?!我說,不記得。他就說,好哇,你能把那事給忘了!!盛志民,老賈當時說了這這這!你記得嗎!?盛志民就說,對對對(其實他根本沒在聽)。

我們喝瀘州老窖,趙濤一直不肯喝。賈樟柯指出,趙濤特能喝,上次哪個慶功宴,她們三個女孩子把五個大男人都喝倒了,其中一個醉在椅子上,口中只說「你們走的時候把我帶上」。趙濤這才講,從小她就能喝,她年輕的時候和朋友喝酒,6個人把附近三間小賣店的啤酒都買光了,醒來的時候,滿滿一床都是啤酒瓶子。之後她第一次吐,吐得很厲害,一下子就背過氣去了(昏厥)。後來她每次吐都會背過氣去,所以她絕不受人灌酒。其實趙濤的樣子,是好像誰也不能迫她做任何事的。

五壯男中伏內幕:上次劇組裡三個女孩子都特能喝。她們是一整玻璃杯的白酒,拍地「乾!」那樣鬥酒的。事前有個姊妹讓趙濤吃了醒酒藥所以不會吐。趙濤說,不是他們迫我們喝,我們才不喝。

我希望我不是重覆

厚顏地說,我確然拋了名詞,而且有時使用得非常隨意像玩泥沙,但我並不認同這使我的文文章有何難讀。某些大陸學者的文章和著作(樹太大了枯枝也多)都煞有介事地有許多名詞,可是明顯是非常易讀的,可是又令人覺得非常之浪費時間。我認為這是因為不適當的淺易化,而又沒有任何新的洞見提出。我覺得,最重要的是洞見。

如果有人能指出我文章中如恒河沙數的破綻,我實在會十分感激。可是(或者是講得太短了),我看到的,是這樣一種矛盾:如果我想不囫圇吞棗,就該清楚詳細地闡述理論,但那樣就會跌入「理論多多、大拋學術名詞」的陷阱;如果我想文章不長氣不難讀,就要減少對理論和學術名詞的使用(其實我而家已經係咁做緊),那麼當然就會「囫圇吞棗,不求甚解」。唯一的解決方法,看來只有「不碰任何理論任何名詞」。

那,「囫圇吞棗,不求甚解,又長氣又難讀」都是不相關的點綴,被修辭帶動的順口評語(囫圇吞棗經常都係跟不求甚解的,甚至,它們本就同一意思)。底子裡只是對於理論和學術名詞的厭惡。

而有趣的是,由此而引出的兩種看來相反而其實相近的東西。一種是對於看來擁有權威的東西(學術)不分就裡絕對性厭惡;一種是要求清楚地將(學術)底蘊一一呈獻,最好想都不用想,(《亂馬1/2》裡面提到的法國鵝肝醬製法:把一隻鵝鎖在箱裡塞食物進去,牠張口便吃後來便擁有一個肥美的肝),至於巔峰狀態就是,其就手一如各種訴諸主體自足的論調。我們說自大的骨子裡是自卑,在這種情況之下,我看到的不(止)自卑,而是一個乖得過了頭的學生。

其實一個你不懂的學術名詞,和一個你不懂的成語、英文、人名、電影名、俗語,有何分別呢?都是不懂的事而已(有時且可以在文章中找到足夠的解釋)。都要學習。除了需要比較多的力量去學習之外,理論還有什麼錯?如果說理論已變成一種自動化的生產,那麼所謂的「感覺」不是嗎?因「主觀感覺」之名,因「人/電影/藝術本身」,何嘗不是產生了無數精美獨特的論述和無數接近毫無意義的論述?除了保證主體的存在感和就手之外,訴諸這類東西還有什麼好處?

最後,我也無法理解我的文章為「理論多多」,除非一個理論都算多,兩個名詞就算多。(諸方高手,那可不是我說的,至於「亂拋」,我也反對理論原教旨主義者如張某)。我期待有人把我在自大(求其啦)的外衣下那個自卑而且是太乖的學生的我(希望樊生看到這句)揪出來,所以我說「我相信我們需要的不是對理論或者專有名詞的某些標籤,而是對於論述的評價能力。當然這種能力的構造,需要具視野的閱讀歷史、情感的敏銳、對現實的體認、新角度的想像力、脈絡的理解、框架的轉換能力、正義感、幽默感、惻隱之心………佛跳牆一般,對比於齋認名詞來說,實在太複雜了。」(自己quote自己,好變態)

在大眾擁有良好的評價論述的能力之後,或者才能還各人清白,例如〈珈琲時光中的文化符號〉作者不過是想作將學術大眾化的工作,而不是自高於象牙塔;例如本人只不過是喜歡混用屬於不同語境的事物和情緒所以難讀而非引用理論;例如理論本來就可以轉化為常識(有些已經轉化為常識),如果不可以,不旦很多事情會變得希望渺茫,該自絕於世的理論也會(《龍珠》式)自爆。然而,我想這種轉化也必須某程度上依賴讀者/受眾對未知事物的接受能力和敏感程度。

6/19/2005

敏感性皮膚作為最後的據點

熊一豆寫了兩篇很有討論價值的文章。本來周某已經把該說的話說完了,但看了inmedia的回應,把我從死灰中燃燒起來。好罷,藉機試試寫不把目標鎖得那麼小的文章(衰左會認)。

熊一豆的批評指向兩篇她認為差勁的影評(〈《珈琲時光》中的文化符號〉及〈中國看世界,世界看中國〉):「除了讀到由一連串學術詞彙縫合,但其實內容空洞、立論粗疏的文字生產之外,我不禁問,電影呢,電影哪裏去了?」

這其實是常見的抨擊,我認為這些抨擊值得要小心挪用的原因,不(止)是因為要尊重他人對學術的付出,而是這種抨擊會引出許多我認為不見不比該兩篇文糟糕的言論,諸如感覺就是感覺、淺易好看是最重要的追求、理論與電影無關……等等等等。有回應拉上「電影專有名詞」如電影的 mise-en-scene、 燈光拍攝、 敘事手法、 剪接,筆者竊以為這些都是重要的,因為它影響我們如何接收電影。但這些種種構成了整體的把握之後,似乎還需要有別的東西吧?不過說到底,大概討厭的不是所有「別的東西」。這是某種對理論的想像導致對專有名詞的反射性厭惡。

在上述的「溫和專門名詞者」看來,似乎是有所謂的「電影本身」了?熊一豆再寫一篇文章,似乎大概承認了,看電影是為了愉悅、「好看」。影評應該指向電影「本身」。當然她留下了疑問。敏於反省者如熊一豆說出這種話,難免令人有點唏噓。

沒有人說看電影不能是為了愉悅,理論名詞有時確乎拒人千里,狐假虎威的學術文章也比比皆是。但我們也要同時留神,到底自身的態度會不會是給自己的陷阱。總體而言大部分回應是一種被打擾而又不屑的態度:被打擾,覺得你講的沒有意思,二者互為因果。而且這種論述經常是指向模糊的,似乎持理論分析者通常是十惡不赦,因此不必指明。

事情其實很簡單。去浪漫化、暴露某種行為之荒謬的最常用方法,是讓參與者自語境、氣氛中剝離。而評論尤其理論,通常會引入陌生的語境(經常是巨大的)。簡單來說,這是「請勿打擾」的牌子。我在看電影/書/做人,和我感覺談不攏的,唔該過主——仲補充「你好cheap呀」。反理論和反評論只是五十步笑百步,因為語境和詮釋範圍被延伸到什麼程度才算合法,是劃不出那條「合理」的界線的(而批評又從來不是計人頭分高下)。唇亡齒寒。

在這個紛雜的世界上,主體何時不被打擾?只是我們都需要隔絕的幻象。不過,基於那麼簡單的邏輯所建立起來的幻象,也很容易出現裂痕。我竊以為,堅固一點的堡壘應該是多元變化出乎意表的數種邏輯交叉運作,而不是緊守 一個簡單的「主體」。厚顏地說,我不認為扯到某語境就不能產生情緒反應、不能觸動讀者,理性認知與情感認知並非一定要處於互相排除的狀態,如果認真思考理論(或任何「外在」知識),它給你的烙印應不下於你細個你阿媽打你。想像並追求「不被打擾」的狀態,會讓人愈發縮小。儘管我知道其實這種狀態經常幫助我自己創作。

我不否定我對理論有某種程度的信仰。(我本想引出常引的文字但被指不上進於是縮沙但一時又找不到有感動力的理論文字)我信仰理論可以幫助我找到某些異於我在日常生活中所能接觸理解的東西(當然它們又有某種程度上的相通否則我不能接受),它能夠幫我流動和分裂,發掘新的框架、繫聯方式、反應方式,它也會製造幻象(例如讓我覺得自己很反省但係其實講黎講去三幅被),但我相信它也埋著一些地雷炸醒我。最重要的是,我相信藝術作品會因為我的詮釋意圖而改變,所以我要有一副對不熟悉的東西很敏感的皮膚。

齊澤克當然是我的現在的大對體(the Other),因為他的文章總是深到仆街而又出人意表而又能夠切中你日常生活的一點小感悟。對於常持「講咩理論,講電影本身啦」的論者,或者可以在《post-theory》這本書中尋找你們自己的回聲——只是,對於持同樣論調的糟糕文章(如明報世紀所登過的某《功夫》影評)所表現出來的盲目自滿反智,難道不叫有分辨能力的你們膽為之寒?

我相信我們需要的不是對理論或者專有名詞的某些標籤,而是對於論述的評價能力。當然這種能力的構造,需要具視野的閱讀歷史、情感的敏銳、對現實的體認、新角度的想像力、脈絡的理解、框架的轉換能力、正義感、幽默感、惻隱之心………佛跳牆一般,對比於齋認名詞來說,實在太複雜了。


(打就企定:這是一篇不好的文章——我總是寫成這個樣子。但現在已經八點,我要睡覺。6月18-19日貼了四篇文章,好似癲左一樣。)

朋友(無聊野來了!)

小說家謝某本週對詩人多多擊節讚賞。我說黃燦然的奇文〈多多:直取詩歌的核心〉「任佢講但好好睇」,舉黃對多多詩句「大船,滿載黃金般平穩」的閱讀為例。謝某受了啟發,說:「多多是黃金大船,你就是雪花肥牛。」

Irony and Three secular examples

--The Ironic manner of expression can be described as attempting to transcend the restrictions of normal discourse and straightforward speech by making ineffable articulate, at least indirect, through a great number of verbal strategies, and accomplishing what lies beyond the reach of direct communication. This attitude, however, automatically constitutes on an offense to common reason and understanding—and offense not necessarily intended by the ironist but somehow involuntarily connected with his claim and almost regularly taken as such by the public.

反諷(irony)與現代主義自覺意識密不可分。在文學批評史上它有兩層意義: 1.狹義上的修辭格;2. 代表著文學的自反性質(self-reflectivity),一種自浪漫主義時期以來,不穩定性與反叛性之源。它意味著「我說的不是我所說的」,把文本的疆界拓至文本以外,被認為是現代主義及文學現代性的區分性特徵,一種演化階段的標誌。

(見Ernst Behler:Irony and the Discourse of Modernity。他追溯了irony的演變形成,自蘇格拉底到德里達,浪漫主義 [以F. Schlegel為代表] 的文學觀交織其中,很清楚啊!作為形式主義理論家如我沒有搞錯]能屹立至今,不是沒有道理的,他以傳統學者的方式make sense of當代理論的內涵。科大同學見文請勿hold我本書。)

1.《秀才遇著兵》

良才縣是反諷之城(賈樟柯話齋,縣城縣城)。「毛士生非」四子的漫畫式群戲表演,固然可以上溯至傳統戲曲的丑角表現,但對於生活在現代、關心閱讀及閱讀一點理論的人來說,重點及愉悅產生之處,當在於這種表演使我們聯想到《秀才遇著兵》作為一齣古裝戲以外的東西,簡單來說就是我們在現實生活裡所面對的種種元素。李思捷飾演的衙差莫大毛,對飾演捕頭?公的說,「咪話做細既話你:做大佬唔係咁做架!」這是李思捷在《爭分奪秒》中的經典對白(他大概是靠這個才紅起來當上「有招出招」的主持)。我們日常所面對的無線電視劇集歷史,就在這一刻進入了我們的視野。

這也是一個無線電視主流宣傳並不曾真正利用過的有利之處:多年以來,無線早已累積了一班重頭綠葉,受真正的電視迷追捧。(不同年代的我身邊總有一兩個人能完整叫出歷年每個配角的名字,並強調:「我好鍾意xxx!」)《秀才遇著兵》的可觀之處,大部分是由一群配角支撐出來的。

「良才縣是反諷之城」,這句話容或過譽,但一旦到了萬太保和萬麗君的戲份,看陳豪認認真真地做「吞釵拒婚」式的道德君子和癡情郎,那種入型入格就叫人抵受不住,想轉台去看《女人天下》——陳豪完全忘記了他在良才縣裡的賴皮。(我記得湯禎兆私下曾對黃秋生有這樣的評語:秋生做戲當然是香港第一人,但他似乎總是將每場戲分開來獨立處理,每場都做得好sharp,但整體角色卻總是欠缺一個獨立鮮明的完整面貌/性格。我無意說陳豪與黃秋生平起平坐)反觀黎耀祥的史其旺,在面對劇情上永遠被設定成處於下風的譚小環,仍然有與面對「真正主角」陳豪時目空一切的落泊高手性格。

所以若要在《秀才遇著兵》裡追捧傳統英雄的話,當然是黎耀祥的史其旺,而非陳豪的水東樓。
《秀才遇著兵》的對白寫得不錯,在某幾場裡的戲劇張力(in a 街坊 sense)也堪稱痛快;但拾義妹和水東流定情、萬麗君迫婚幾段推進之突兀,哇真係嚇唔死都痺死。是因為收視不好要煞科?還是編劇大家都係搵餐晏仔。

2.陳奕迅的〈忘盡心中情〉

關於反諷,還有一個很抒情的例子。黃霑死後無線大播當年特輯,「煇黃金曲夜」(大概係呢個名啦)中,陳奕迅唱〈忘盡心中情〉。首歌本身就好聽,但陳奕迅的演繹更是應該名留青史。陳一直都是懶懶的唱著,姿態上聲線上均頹得如剛放工,本應激昂的高音位,都放輕放軟,如一聲慵懶的嘆息。這明明是一個現代化城市中人的乞兒觀。

原版葉振棠的投入式演繹,代表著對於武俠文化全情投入;相較而言,陳奕迅的節制則增加了一層距離,那種距離意味著武俠文化中的古代與我們所生活的現代的距離——全情投入是不可能的,我們沒能擁有完全欺瞞自己的幸福(想到我們日常行經的馬路之骯髒,作為有著中產趣味的香港人,你真的能睡在上面放浪形骸做一個乞兒嗎?)。想到放浪之不可能,想到現代生活為我們編織的千絲萬縷的因果羈絆,我馬上流下淚來——距離並不意味與情感隔絕,所以我說我是庸俗而濫情的。

3.也談《女人天下》

其實我都有睇《女人天下》,loosely follow劇情。亞視難得重金投資反撲,又食住《金枝慾孽》開出來的「宮廷女人勾心鬥角」條水,既岩我口味,又符合環保概念。不過呢,套戲的製作明顯很粗糙,我尤其憎佢成日無端端close up,鏡頭經常只集在角色的眉頭及下巴,額頭睇到一半啦,頸就睇唔到架勒。好吧,角色緊張了,再zoom近d!那凝滯遲疑又微帶顫動的一zoom,強烈地令我感到那是一部dv。

在表現效果來講,這也讓我懷疑製作者是不是對自己(公司)的場面調度(道具加佈景)欠缺信心。你看《大長今》和《醫道》的close up都沒有這麼誇張,恰恰遠一點,通常可以看到整個頭部以至一點胸口。操作技術上我一竅不通,但效果上這一點點差異似乎很致命。

讓我們首尾呼應。那是不是也該根據反諷而給《女人天下》一個位置?吉尚(一名有相當戲份的村夫)那日練好了武功與人劇鬥,背景竟是電子結他音樂——一般來講,出現這種音樂的時候,應該是一架電單車在熒幕上飛馳。決定評論者該如何評論的不單單是理論,而應是包括理論在內的整體閱讀框架。我還是比較願意說,那只是單純的欠缺自覺的製作粗糙,與《92黑玫瑰對黑玫瑰》的粗糙不同。如果這說明了我是一個保守的人,我也無法不承認。

炙手可熱!賈樟柯連載之一

本地三名青年學者(你話呀?)周某、謝某、鄧某攜手,訪問大熱(我話既)導演賈樟柯,終於問世!《世界》賽後檢討、賈樟柯思考整理、中外評論狀況,一網打盡。訪問由鄧某整理,後經謝某剪輯,編輯周某(他被迫推上這位置)又在中間橫插一手。這行為直接導致:1.訪問需以連載形式刊出(一如鄧某的風格,訪問全長9000字);
2.幾個版本都擁有了傳奇的位置;
3.將不斷出現令三個人都不滿意的小節。


鄧某:「邊有人訪問問d咁後設既問題。做論文咁。我話你倆個呀。」

謝某:「一d都唔好笑!刪晒我地講既野佢啦!人地淨係想睇賈樟柯。」

周某:「唔好意思……尋晚大醉……我今晚會貼………」(結果當晚去左卡拉ok。)

訪問第一part:短長世界(請按)

本站將緊貼inmedia腳步,每日刊出有關訪問賈樟柯的小趣事。我們訪問完了,夜晚還去中環牛記飲酒,正所謂大把料爆。


話說6月22日《小武》放映之後的座談會,舒琪強調必須在七點之前完成。八點我們趕到在agnes.b店中開的賈樟柯歡迎酒會,賈樟柯已經換下了慣常穿的灰黑西裝外套,換上了一件白色淺藍碎花襯衫和米色斜布長褲,衣服是很漂亮……

我趨前寒喧,說你這麼趕急的,就是為了換衣服和吃飯?賈樟柯的神情有點異樣,說:他們要我穿的。然後看看四周,壓低聲音道:穿得像個南洋華僑似的。

6/16/2005

豪俾佢

寫blog、住香港,呢兩樣加埋可能會令本人黐線。(隔日上網又令我開始把blog當成icq)黐線,點解可以發生咁多事?點解,你好像把毛孔張開一點、變得敏感一點,就周圍都係火頭,寫到手軟都未寫完? 開心野寫o係唔開心野隔離標準的精神分裂?

可能呢d種種都係要豪俾佢。時間/情感/辭句/腦汁/手力/界限/對立/統一性/主體性/。

不過,暫時我最唔想豪呢樣俾佢:天星小輪。唔係真係要拆嘛?!(孤草花園懶楚討論)不是要搞旅遊嗎?有迪士尼就用不著小輪啦?政府係咪傻左?下次我都要去保護維港遊行了。哇發脾氣也不能取消心中的難過。



〈越過維多利亞港〉


從踏進船倉的一刻開始
歲月從來就只是一個五分鐘的旅程
但時間如何消逝而去?
現在還不是水手的時候
馬達在隱藏處發聲
這裡再沒有比它更低沉的聲音
就像一切都靜止下來
我從島的邊陲出發
蒼老的小輪
烈日下閉起了眼睛
入夢的小輪
唯有水手向著維港的中心張望

我記得你們曾乘船過海……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記得曾在船上見過你的父親
「海上的舊事莫再追認了」
我記得你曾計劃跳進海中
「喂,係呀我而家過梗海……」
這裡再沒有比它更低沉的聲音了
陰暗的回憶從踏進船倉的一刻就開始
更難以忍受海水陸地四面
盡是眩目的陽光
載我們渡過維多利亞港
蒼老的小輪
要讓其他船隻先行
緩慢的小輪
要在海中暫停
一刻

一九九六年九月

陳智德《單聲道》32-33。香港:東岸書店,2002。


我是從這首詩開始覺得陳智德好。當然後來另外覺得他有別的好。

做野!(請廣傳轉載乜都好)

呢個題目中晒。 七一美麗之處正是因為不止一種聲音。

《保衛一種不背棄弱勢社群的民主運動》聯署行動
--支持同志七一繼續牽頭

編按:發起團體將於六月十九日於西洋菜街行人專用區發表初步收集到的簽名人數,歡迎大家踴躍聯署(請按文章底部連結):

今年七一,民間人權陣線邀請同志團體行在遊行隊伍領頭,引來個別宗教人士不滿,並揚言會呼朋喚友杯葛七一。我們深明此舉會對民陣構成壓力,因此我們一眾青年人發起這次聯署行動,表達對民陣原有安排的支持,希望民陣堅持這份不背棄弱勢社群的民主精神!

猶記得,二零零三年的七一遊行,民陣並沒邀請弱勢社群領頭,站在最前例的是平日已曝光不絕的政黨領袖。事後,很多團體不滿七一遊行變成為政治明星的個人表演。有見及此,民陣遂決定改擴大民主戰線,由二零零四年開始由基層團體帶領七一的遊行隊伍。

弱勢社群的聲音由於備受爭議排斥,常被蓋在民主運動的地毯底下,民陣的安排展示出一種更深更廣的民主視野:民主運動並不只限於選舉和政制改革,而應是耕耘一種尊重弱勢和少數的胸懷。

所以,今年的七一遊行,我們將看見基層婦女和同志團體站爭取民主的人龍的最前線。或許,你並不同意同志團體的主張,但在七一維園的草坪上,你可以親手接過平常不能接觸到的同志團體的單張,你還可以在未經傳媒過濾篩選的條件下和她/他們進行直接交流,你甚至可以直接向同志團體提問質詢;感受如何和而不同地為了民主並肩前行,畢竟,承認差異、接納多元正是我們七一大遊行的精神!

因此,我們希望民陣請勿為個別宗教人士的狹隘和封閉,而犧牲民主精神中最重要的互相包容與尊重,更切勿企圖淡化有關領頭團體的安排。我們應該繼續承襲民間人權陣線對弱勢社群的支持,繼續建立七一遊行多元的平台!

發起團體:香港非正規教育研究中心、青年聯社、香港基督徒學生運動、青年公社、一代人公社

聯署:http://comphk.sinaman.com/petition.html

討論見此

無煙新世紀

road show上政府禁煙廣告之口號:無煙新世紀。

深夜無線熱播的《創世紀之天地有情》,葉榮添自從許文彪死左之後,就將阿彪個「無煙城」計劃,當左做自己個仔一樣。當然,葉榮添自己,經常在窗明几淨的會議室煲煙(前兩晚先煲住煙估中左金融風暴會到)。這裡的所謂「理想」,是很有趣的東西——它不是「自己的」,葉榮添且不打算將自己的任何特質加入,去轉化無煙城的氣質。正如他賭的是千萬身家的股市,但無煙城裡,是不可以有賭場的(他不顧性命地向台灣黑幫商家爭取)。

我忍不住覺得,這大概就是為什麼香港明明是個非常多元混雜而且有趣的城市,香港有這麼多人還是出奇地傾向一些刻板的幸福/完整/美麗/高級的典型。茶餐廳一邊成為香港文化的標誌,反禁煙卻只有「影響經濟發展」一道防線可守。他們把自己從自己的理想中劃了出來。失去自己,便能夠幸福。

我希望我沒有給這種想法加上悲劇英雄式的光環,雖然它太容易被表述成那樣子。這是悲劇而已。

(總是在這些時候,我希望自己能更懂得想像愉悅和明麗。)

6/14/2005

廣告兩則

1. inmedia少男出賣肉體

inmedia的硬銷行動實在令人啼笑皆非,六四當日開檔籌款的紀念文章一篇接一篇緩緩出現,繼小西之後,後生領男也來一篇〈撞爆頭,為籌款〉——今日已經6月14日,六四硬銷已經有足夠時間成為歷史遺跡了;還要預告下集〈窮光屁也來籌款,皆因我們從來也沒有錢!〉,可謂有一幅與別不同的時間地圖,完全對他人的時間感受置諸度外。

領男外型如何,其實有半裸相為證(但我又唔識貼),他在文中自稱吳剛,大家即管推想一二。之前在曾客串綠色和平的宣傳campaign,主事者周某(任職綠色和平項目經理)都可以有t恤著,客串的領男卻要赤裸露點頭戴花環手持彩色舢舨(還是兒童用浮板?)。這是地地道道的剝削啊!

這次領男的文章,除了開頭幾句彷彿背倚理論的官腔之外,基本上由兩個主題組成:1.無辜者毫無選擇地出賣自己的一切;2.肉體經驗。讀者讀罷不免了悟:領男=獻身。(《世界》小桃對白:「我可只有這一點資本了」) 領男手瓜雖粗,卻連麻將都唔識打,典型鱷魚型老襯。

雖謂我地的社會笑貧不笑娼,但由被騙下火坑到自動公開販賣肉體經驗,其間主體將創傷經驗內化從而成為一有能動性而遭受閹割而成為有永恒缺失的主體,畢竟叫人感嘆。

inmedia在維園當日的表現,可用一句話概括:在梁寶未到之前,他們只是一群知識份子,而推銷員是他們永不能到達的彼岸(或大對體)。那兩塊所謂banner,「引爆言論自由」幾字,比inmedai的網址大得多。如果有所謂猶抱琵琶半遮面,似乎是這塊面太小了,是以一把口琴都能把它遮住。小說家謝某一矢中的:太低調了

見孺子將入於井,莫不有怛惕惻隱之心也。在inmedia的新一輪籌款攻勢未發動之前,請大家捐款制止他們吧。一百幾十都好啦唉。


2.基層大學一年一度熱賣電影工作坊

電影工作坊:電影中的香港身份

內容:從電影看香港身份,藉十六部有代表性的港產片,追溯香港身份論述的形成過程。

首五節針對主流觀點,進行批判分析,尾三節提出被主流觀點遺忘的另類想像。

形式:每次一小時電影片段欣賞、一小時報告及討論
堂數:八講
日期:6月20日起(逢星期一)
時間:晚七時半至九時半地點:旺角塘尾道54-58號永利工業大廈1204室(基層大學)
費用:300元(出席八成及完成習作一篇可退回一半費用)
主辦:基層大學報名:蘇耀昌 (60500386) 或 grassrootcollege@yahoo.com
基層大學網址: http://www.grass-root.org

題目 電影
1.前言:主流論述的構成 〈南北和〉、〈72家房客〉
討論:香港人身分,由無到有?
2. 殖民中香港身份的萌芽 〈半斤八兩〉、〈摩登保鏢〉
討論:許冠傑精神,香港精神?
3. 回歸前的焦慮 〈投奔怒海〉、〈等待黎明〉
討論:降則終生夷狄,戰則骨暴沙礫?
4. 他者形象的變化 (1) 〈省港奇兵〉(1)、〈旺角黑夜〉
討論:大陸悍匪形象,由壞人變透明?
5. 他者形象的變化 (2) 〈表姐你好嘢〉、〈省港奇兵〉(4)
討論:越反動,越惹笑?
6. 身份的艱難:後殖民思考(1) 〈細路祥〉、〈香港有個荷里活〉
討論: 剪不斷、理還亂?香港人與新移民
7. 身份的艱難:後殖民思考(2) 〈無間道〉系列
討論:回歸後身份錯亂與幻想左右逢源
8. 總結 〈麥兜的故事〉、〈菠蘿油王子〉
討論:有日,麥兜向媽媽說:媽媽,您個故事好悶喎…

呢度有樣板睇(注意討論部分)


基大主腦蘇耀昌曾是我的科大同學,同合戰高辛勇的比較修辭學,同為某電影課tutor。03年七一,本人賭下誓約,若廿三條不獲通過,就三個月不吐半個髒字。犯規1次罰100元,全數捐予基大(不知蘇老頭使用了什麼妖法,這懲罰竟由本人主動提出)。迄今尚欠基大900元。

6/11/2005

游靜(為何我不能寫得短一點)

作為一個給游靜寫過戀物癖式詳細的論文的人,我時常懷疑自己可以再對她有何置喙之地。

一個作者「中年化」之後經常會有「修辭剝落」的情況出現,當年我同時發現游靜、西西、黃燦然、夏宇都有這個情況(最近發現劉芷韻也有這種狀況)。修辭剝落當然令作品看來不那麼賞心悅目。但我想說的,正正是,文學閱讀的所得(說得真保守)不應只來自修辭所經營的各種玄妙、隔絕而ONE-OFF的效果(這是對形式主義的超越,當然很多讀文學的學生還未到達形式主義這個現代文學理論的起點——我愈說愈囂張,真是討厭),否則,大概就近於戀物癖。

1.現在,報紙上的游靜

作為同性戀者,當然關注性傾向歧視立法。游靜近月曾經發表過兩篇有關文章:〈一則廣告的啟示 從性向歧視到公民社會〉〈我們恐懼甚麼? 從文學看性傾向歧視立法〉。這兩篇有著相似的結構,上半部頗類似一般報紙評論的,後半部游靜獨特的文體就隱約可見。我就懷念起《另起爐灶》那種時事、藝術、私密混雜交錯的文體(評論散文詩)。

作為有戀物癖的長期讀者,我會覺得游靜好像不太適應於某種「報紙風格」的想像。《另起爐灶》的文章都是在(文化)雜誌上寫的。這不是形式主義式的「文學性」的問題,我早已找到了《不可能的家》那種直白若口語的寫作風格的欣賞方式。只是,看過《另起爐灶》,總是期待,她會找到在各種媒體和文體的疆界裡,找到自覺的轉化方式、無法抹去又充滿懷疑的個人語調。現在這兩篇文都太像「報紙文章」,甚至有些心不在焉。當然,可能是編輯把文章改掉了;我以文學標準衡量報紙評論可能也不公平——但這種對「越界」的期待視野(horizon of expetation),到底也是游靜作品有份築造。

「我遇過無數長期生活在歐美、來自亞洲的年輕人告訴我,他/她們無法回家,因為他/她們的家不接受他/她們。」(〈從一則廣告說起〉)如果我說這兩句有著游靜文體的痕跡,大概有人會說咁都得我都識寫。請先等一下。

2.陀地

〈我們恐懼甚麼? 從文學看性傾向歧視立法〉裡面有許多資料都可以在《另起爐灶》裡找到,而且講得更多一點,更好聽一點。(參〈我說我是,故我是〉、〈我很高興妳是真的,而我老了……〉、〈如果我脫光衣服,你還看見我嗎?〉<-這是一個戀物癖的括號。)。多出來的是張兆和、沈從文和胡適一段情事。我想說的,是游靜明明白白地承認,一種非常平民的「好聽小道消息」(即八卦)心理,所謂庶民愉悅,而她一邊聲調鏗鏘地給這種心理以學術的根據。冒著開罪一眾黃碧雲迷的危險,我也要說,雖然我覺得黃和游的文字形式有點像,但在氣質上來說,游靜有時會非常硬,但很少elegant。黃碧雲相反:即使有時其軟如綿,但經常是elegant的。 即使到發了達的後來,在作品中,游靜好像仍然是一個拖著行李找不到屋的女學生——這種感覺非由情節而是由語言風格帶動:游靜常常說很多的話,串人,一個字一個字的推進,是一個埋身肉搏型的作者(相對而言黃碧雲則迴環,綿長,傾向拒絕)。於是這像中型以上的屋村(其實我沒住過)、你高聲說話的同學、紅色通宵亡命小巴。運動、多音、疲累。非常近。近也是因為,儘管語言的象徵性強,游靜經常固執於語境——符號性的,思考性的。 這些分別,對(現在的)我而言,非常重要。

3.選擇


總會有方法的。問題是,總會有不止一種方法。另一個問題是:其中一種方法會突然向大家宣布,它是唯一的。它是最好的、最可靠的、最經濟、最省力、最能保持安定繁榮、最接近群眾的。然後群眾會相信。群眾並不特別比你或者我盲目、愚蠢、怯懦。我們不應假設群眾是乜乜物物(還是少得罪無處不在的東西比較好),群眾只是非常願意相信方便就手的事情。然後非常不相信。就跟你和我一樣。


上引文字出於〈你的名字是……〉,游靜1993年的文章,原載《越界》,可見《另起爐灶》。我不知道 引文本身能不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對我來說,喜歡游靜並不能完全說是出於選擇。

6/10/2005

深慶得人

話說,朋友c在我看《小武》當日,遇見我與朋友k2,事後轉述與之同行的我不相熟的某中文系女生的評語,指鄙人次次「看電影的男伴都幾得」。

而該不相熟的中文系女生,上次正是遇到我與江記看《任逍遙》。


(幕後voice over:車!江記,駛唔駛你講呀!?)
(英俊配角k2:我的出場時間就這麼短嗎?)


謹以本文賀江記大壽。(並回應讀者劉某「貼無聊野」的要求。)

語理分析.性傾向歧視.七一

我現在沒有時間。我現在沒有時間。(氣死我了!)

1.在inmedia看見關啟文的文章〈反對性傾向歧視立法不等同歧視同性戀 〉,非常冒火。下面節錄部分,請大家去看全文。

「難道我們可以把「不贊成富翁歧視立法」等同「歧視富翁」嗎?社會上有些人會歧視和妒忌富豪,但相信沒有多少人會贊成立法禁止對富翁的歧視,這不是說要贊成歧視富豪,只是認為這種法例沒有必要。其實應否制訂任何歧視法都是複雜的問題,不少人都會反對歧視性濫交者、煙民或持不同政見人士,但不一定贊成制訂「性濫交╱吸煙╱政見歧視法」吧!」

誤導性的類比:「歧視富翁」的例子中,我們認為不需為歧視富翁立法,是因為富翁擁有特別多的社會資源,而且往往在社會上受著某種的崇拜。有誰真的認為非異性戀人士擁有這樣的資源嗎?

「支持者可能會說,受歧視法保護是基本人權,所以反對立法者就是否定同志的人權,這不是歧視是什麼?然而我們已多次指出「立法保障某指定群體免受歧視」是特殊保護,不是基本人權。若「受歧視法保護」是基本人權,那這種保護是每個群體都應同樣享有的,然而並非每個群體都同樣享有這種保護,如被歧視的肥人或上面提到的性濫交者、煙民或持不同政見人士,難道他們就沒有人權嗎?社會應用什麼法例去為甚麼群體提供特殊保護,牽涉到社會資源的運用和其他人的權利,在同性戀課題上更影響社會的道德、文化和家庭制度,社會人士是絕對有權表達意見的。」

忘盡前塵:我係煙民,許多宗教團體如何把吸煙負面化、大力鼓吹全面禁煙、與政府攜手合作,我睇得清清楚楚。現在又說先踩政府,又把煙民(肥人和不同政見者)劃成好像與不同性傾向人士爭利的社群,係唔係咁冇品輸打贏要乜都得呀?!



所以不可說正方是維護人權,而反方則在否定人權,只是大家對人權的範圍有不同的理解而已。反方指出,《世界人權宣言》同樣保障良心自由和宗教自由(第18條),第16條甚至說:「家庭是天然的和基本的社會單元,並應受社會和國家的保護。」(這裡說的是男與女組成的家庭)所以,維護傳統家庭也是人權的要求!所以,若性傾向歧視法會侵害良心自由和宗教自由,並破壞傳統家庭制度,那性傾向歧視立法也違反人權。

 姑勿論這看法是否正確,簡化地標籤反對立法的行動為歧視是不成立的。難道正方對人權的理解就絕對正確,一點修正也不需要?自由主義大師密爾(JS Mill)為言論自由辯護時指出,沒有人擁有絕對真理,所以無論看起來多麼「異端」的意見都有可能是正確的,就算不全然正確,也可能有真理的成分,可以發揮糾偏的作用。對擁抱同志人權論述的人,反對同性戀和性傾向「平權」的言論根本就是異端和毒草,務要除之而後快。」


a. 現在是不是立法之後就不讓結婚了?怎麼可以把傳統家庭的崩潰全部歸咎於有其他性傾向的出現?次段說「姑勿論這看法是否正確」,擺明就是心虛,但還是先講出來擾亂了視聽再說。呢d咪就係冇品囉。

b. 惡人先告狀:我也認識許多開明而且不向主流價值靠攏的基督徒朋友,但「教會」如何累積了一個保守的形象,大家心裡有數。關啟文在未拿出「宗教團體如何開放」的證據之前,先跑出來教我們「沒有人擁有絕對真理,所以無論看起來多麼「異端」的意見都有可能是正確的,就算不全然正確,也可能有真理的成分,可以發揮糾偏的作用」。

為示誠意,不如關啟文你講下同性戀、煙民、性濫交者教左你d乜先啦。


2. inmedia的討論提醒我,基督徒裡也有很多種人,有的並不反對立法,所以不要把每一個基督徒都簡化。大家可以去看看。

那個討論也同時提醒我,要寫封信去支持立法。

3. 「不滿民陣擬同志帶頭拉橫額.明光社聲言籲杯葛七一遊行」

真是氣得說不出話來。希望各位明辨是非。這也提醒我們每年都要積極地為七一動員。

6/09/2005

誰的英文好,就可以用石頭打她及他

近來兩單傳媒新聞揭示了,香港傳媒,而且是所謂的正規傳媒,似乎找到了寶藏:獨一無二的萬用angle,卑賤的支撐物,中通外直的雙刃劍——那就是,英文程度。

1.
電視台(好像是亞視,不太記得了)報導北京打算找奧運義工,工作大概是在北京街頭幫助外國遊客、提供信息之類。電視台就在街頭找人,訪問一些年青人,其中有一位年輕女子:
記者問,你的英文怎麼樣?女子,還可以吧。記者又用英文問:這裡去天安門怎麼走?年輕女子用頗不流利的英文講:你可以乘一號巴士……女子接不下去,而鏡頭連她那尷尬的1秒都不肯饒過。

希望以上覆述能夠足以令人發現,問題是新聞邏輯上的差異——傳統的新聞邏輯大概是「呈現客觀事實」之類吧;是否相信「呈現」亦無礙你發現,上述電視的報導手法摻雜了致命的心態分別——那是一種考核的心態。

崇拜英語就不說了,鄙視國內同胞亦不在話下(「貧乏剝削貧乏」,葉輝《水在瓶》);比較令人一新耳目的是,香港社會近年的考核文化(包括殘酷一叮式的表演考核)終於竟在新聞報導裡長出燦爛果實,香港,如何不是一個「風刀霜劍嚴相迫」的地方。 因此,本文題目的意思不是說誰的英文都不好,而是指英文現在已近乎殺人兇器(我們並對這種兇器處於搶奪狀態),我們文質彬彬地宣洩自己的殘殺慾望。


2.

上期《壹仔》「非常人語」的韓東方訪問。題為「放不低」,堪稱保守大路,你以為啦。內文以三條線織成,迫害、兒女(強調韓希望兒女做個普通人),和,英文。其實結構很明顯,《壹仔》近年一貫邏輯:英雄面、卑微面、心願是做個普通人。英文線就是卑微面。

「他不會寫英文,能說的英文,有九成是不會串的,認識的英文,都是日常被記者問慣的。他說記者問的都是中國的問題,而中國的問題百年不變。『這公司被無恥地私有化,明日又輪到那公司,將名字改改就成了。』他本來不知私有化(Privatization)英文怎樣說,只說Buy。『記者教一次,忘記了,另一記者又提一次,頭十次訪問說得不順,到第一百次就對答如流了。』

他九二年赴美醫病,工人出身的他只懂cap和flag,臨上機,朋友教他tea,他整程飛機喝的,也就是tea。九三年來港,日日有洋人記者追訪他,不懂英文的他唯有請翻譯,但勞工問題有的用字很僻,不是個個懂。九五年,住南丫島的他就請來在韓國國際學校任教的英國人鄰居,教他英文。學了四個月,開始會用零碎生字表達自己。『記者教我把零碎英文組成一句,就行了。』凡是和中國工人有關的英文,韓東方都會說,但他正值青春期的孩子最愛的Rap和Hip Hop,歌詞說什麼,他就不懂了。電影沒中文字幕,他看不明白。餐廳用英文餐牌,他不會點菜。」

不好意思,要大家看這種文章。上引訪問作者為阮佩儀。她的致命特技是,1.將一些其實普通得很的不完美處拿來揶揄,2.修辭手段通常為排比,令人忘掉那些不過是人人有之的不完美——換言之,這是地地道道的踩低人地抬高自己。(佢唔係覺得自己o係度學緊陳惜姿丫嘛?!)

為免文章過長,迅速跳到結論:

1.韓東方和英語都扯上了這麼大的關係,那麼大概什麼都可以藉著英語而胡扯一通。世界上所有地方所有人士,都可以用「英語水平」來量度一番,萬用angle! 可見的將來我們會接收到無數類似的話語。

2.一種奇特的心願正在形成:我們香港人,一定要英文好!而英文好的意思是,能用英文指路、點菜,即一本初級英語會話就能搞掂的問題。這麼簡單的東西,卻四處持之以嚴苛地度己度人,並不斷將之營造為一個總差一點點而永未能達到的目標。齊澤克說,「崇高」的體驗就是明明伸手可及的東西,一下子變得無法企及而造成創傷。英語崇拜的崇高氣氛就是如此完成的。


關於阮佩儀和陳惜姿的分別、以及《壹週刊》的可買度,另文。

6/07/2005

惡毒廣告#1 & #2

在中學代課時常常要教「經濟及公共關係」(epa),通常都頭痛得佷——官校那本教科書第一課就要教「特區政府緊守基本法來管治香港」,一路講一路皺眉。教「消費者教育」那課時我是比較開心的,因為可以講講廣告。憑我的模糊印象,我覺得現在的廣告沒有Sunday崛起那期般有具自嘲意識的幽默感,有些還惡毒得很。

有個ICAC的廣告,一群老人家圍在一起發牢騷,回味往事,講講「走地豬、走地雞……而家冇咯!」也就是想像得到的,常見的老人家的牢騷。然後有一個眉目看來很幹練的老人家,開聲斥責:「乜都冇冇冇,乜都係以前好,鹹水X收黑錢官污吏番晒黎到時粥水都冇得你地食!」(<--節錄,不記得全文),然後,「香港,勝在有ICAC」。

嘩,老人家回味往日,有必要喝到人家冇聲出嗎?文化記號的消失,和政治清廉,說什麼也都是兩個層次的事,難道現在已經沒有君主專制,於是我們便不能投訴有動物瀕臨絕種嗎?而且有趣的是,「粥水都冇得食」,本身就跡近恐嚇:我老廉辦案,你仲唔感恩?我唔順氣劈炮的話你就仆街!噢,多麼CUTIE的官威。

廉署一向辦案高調,但之前搜查報館的事打擊了信譽,而這個廣告似乎是事件之後出現的。「粥水都冇得食」之後是一片沉默,這當然是一種自我中心的投射想像:想像受眾的服從。我們不妨做個很簡單的嫁接:服從—肅靜—官威—驚堂木。這難免反諷地揭示了,最想回到昔日的,是廉署本身呢——而且其所希望回溯的幅度,比誰都大。

另一個也是驚人地惡毒的廣告已經消聲匿跡了,但我始終吞不下這口氣。好像是歐洲國家盃期間,有一個飲啤酒換球衣的廣告,有群男人坐在電視機看女子足球,電視裡的女子球員以慢動作射門,電視機前的男觀眾以慢動作打呵欠,然後吹雞球賽結束,男觀眾們就睜大眼睛,因為身段美好的女子球員準備脫下球衣——「等緊交換衣哩?」

這個廣告唯一可能的好處就是,它將足球這種形象極端masculine的運動中可能存在的性別歧視色彩作了魚目鏡式的誇張,其赤裸的程度(或會)令所有男性都呆在當場,反而懂得了收斂。嗯,我還不算是女權主義者呢。

六四@16

1. 咬緊。曾蔭權

「經過這16年後,看見國家做了舉世矚目在經濟上、社會上的發展,給我們比較客觀的比較,心情也平靜下來。」——曾蔭權,六.四.二零零五。

曾蔭權是不是高興過頭了?太過「天下我有」了?連香港人的集體記憶都敢動?他老老實實擺個港英官僚的樣子我還受得了,一旦擺個真情流露的「香港仔」架勢,真係呆撚晒。還是謹慎一點吧,不要妄想可以把心底的拜金和見風駛舵用真情包裝起來——固然一向都是拜金和見風駛舵,但這種包裝的妄想則似乎是新近的產物。

2. 黎佩芬@程翔

看來真是天絕程翔了(雖然我對他並無甚麼好感),六四下雨,「還我程翔」喊得那麼尷尬。星期日明報想做大程翔,但看來缺乏好寫手。那麼就全文引錄「星期日明報」編輯黎佩芬的短文吧。我常常會有錯覺:單是她每週那短短200字,也值得整份報紙的價錢。

大龍鳳程翔

煲呔說,十六年前那件事,他所感的,跟每個香港人一樣,有激昂,有衝動;但十六年過去,他請大家客觀點,看看祖國的發展——經濟上的,社會上的。

說老實,我不太明白他在說什麼。

他的意思是,中國富起來了,風水輪流轉了,今天香港要掉轉頭撈祖國油水了,大家都好應該學他,緊緊綁一隻布蝴蝶,把頸項牢牢箍住,提醒自己永遠保持冷靜?

煲呔真的很冷靜。我們中間有一個人不明不白的失蹤了一個多月,很多人在奔走,很多人,包括這人的家人朋友,或者仰慕其人格和文字的人,正憂心如焚。我們無法客觀分析,因為,我們所能夠掌握的事實只有:在煲呔氣定神閒地說完「第一時間了解發生什麼事」之後,一天又一天,大家還是叫天不應,叫地不聞。「國家安全」幾個大字,震攝人心。

所以,今天我還是會感到有點激動,因為我信,到六四平反,一切自然就會好了。

——黎佩芬

3.反高潮x領悟

六四當日補習賺了500元心情大好,在灣仔街市買花響應「一名市民曾德平」在「翱翔的法國人」雕塑下獻花的呼籲。挑了一技香水百合,伴著淡綠的葉上花,用淺棕色紙包了,自覺經濟而且漂亮得不得了。另外又買了一枝及肩高的向日葵,多麼搶鏡出位!船慢慢的搖過尖沙咀,我那麼快樂,端詳著花朵,覺得接受它們的人都會很開心——我突然明白,這就是我從來不曾感受到的,回家(《小山回家》!)過節的心情:我賺了錢,在重要的日子做了自覺得會令家人開心的事,歸心似箭要去見它們。在某個日子提示我們要為儀式填充新的意義,這就是節日。

——反高潮的是,文化中心門前大裝修,整個廣場都被膠板圍得鐵桶也似。這簡直是黃春明〈魚〉的喜劇版!出風頭的熱心被狠狠澆了冷水,我在膠板外胡亂嚎叫了幾聲,才發現已經有一束百合擺在那裡了。

坐到電腦前記下這件事,我還在為那種鬧劇式的轉折發笑,爾後我才終於發現,我的確是處於一種處境喜劇式(而非希臘英雄悲劇)的setting裡——換言之,不知道我用了什麼方法,我到底把六四放進了我的庸俗生活,它不單止只教我偉大的字眼如犧牲/美德/民主等等,還調過頭來教我,甚麼是「回家」。六四,一條紡進生活裡纖細而堅韌但一眼未必能辨出的線——這難道不讓人高興得要流淚嗎。

4.閒談

晚會下雨。我和謝某縮在雨傘底下堅持不肯起身,周圍的地都濕盡了,謝又搶去大半把傘,更反指我面積較大反正也會打濕。所以她的燭光常常熄掉,是報應。

上面在唱著歌,我們則在談話。我說,其實等江澤民和李鵬死了罷,或者八九年在讀高中或大學那群上了位,應該就可以平反了。我死之前若看見六四平反也就沒什麼遺憾了(因為我一向沒什麼心願)。謝說,但那群家屬等不了那麼久。我說,唉呀,是。

其實12週年還是哪一年,也下很大的雨,但晚會沒有提前結束。今年是氣勢稍遜。不過來多幾年,就大概能夠懂得,氣勢呢d野,唔係講一年兩年既。唉呀,那也還要小心,不該因為等待而變得遲鈍啊。是,那麼讓我們唱一些不過於熟悉,但也很能鼓舞士氣的歌吧。

〈我相信眼淚〉

強權壓不了悲傷
悲傷可轉化力量
力量源自於真相
真相越戰越強
以愛勇敢去繼續抗爭
盡力別忘掉痛的怒憤
要為無言逝者討得公允
叫喚人民無懼像這母親
公義是每顆良心的指引
堅決立地頂天不會是獨我一人


結他。結他有結他好。

6/03/2005

日期

回到暫居的辦公室,上網找馬庫色拉康——理所當然地頭昏腦脹,space拖糧,大學圖書證expire,老細問我要論文浪漫主義的部分,發現有些朋友的留言我一直沒看到, 發現別人的online diary很好看,兒子牛皮燈籠依舊,我什麼都不想理什麼人都不想見——突然突然,想起日期 ——

心裡便有這樣的聲音:你必須在六四之前醒來。

六四是什麼呢,它是我這樣容易頹敗的人所警醒之呂鐸,我這樣傾向驕橫的人所敬畏的圖騰。不止一年一度,它要我睜大雙眼,清楚看著自己的軟弱,不因看到所謂不可能性而調頭他去,知道自己的生命不應只為自己一人,心存盼望,忍耐包容,冷靜而愉悅。

如果上述有著莫名其妙的感性夢幻色彩,那麼正因如此,我必須在六四之前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