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1/2005

求書

1. 《汪暉自選集》
2. 楊牧《有人》

見書請買,然後上來留言。鄙人定必吸納。二手亦佳。想睇到死。

8/29/2005

少言為福

那個孩子的眼睛很漂亮。

不要以「天道人心」之類的大題目為名,干擾他人家事,衝出來下標籤灑鹽花。全城目光集中、頭條一律慈善化的同時,我已經想到會有這一天。一邊強調孩子的刀傷,一邊在傷口上灑以倫理為名的鹽花。

以前做過一次家長日,看見幾乎每個孩子的家庭都是岩岩巉巉的。所謂完整幸福的家庭,在很多人的世界裡,都是不存在的。外遇、外遇成仇、成仇傷害孩童,與其說是「人神共憤」,不如說是「人神共傷」。強調「共憤」的人,除了因為他有一個雲泥之別的家庭環境;還因為,「呼籲『共憤』」令他成為領袖,「共憤」令大家的目光隨他的指示轉移,簡單來說就是美國以攻打伊拉克來紓解國內經濟困境的迷你版。

8/28/2005

好男仔

浩二寫《尋秦記》,令我想起《尋秦記》一件令我很氣憤的事:它把信陵君寫成奸角!當年看《史記.魏公子列傳》看得眉飛色舞,一整個星期都覺得自己一定要打電話給這個人約他出來吃飯。與流行文化計較史實這些很無謂,但不如趁這個時候重溫一下這麼可愛的人吧。

信陵君叫魏無忌,看過〈魏公子列傳〉就明白,自己為何這麼喜歡被倪匡這種大男人彈到體無完膚的張無忌。我一直相信,張無忌的底本就是信陵君:優柔、仁善、時常犯錯、赤子之心。

信陵君聽諫言是這樣的:一說中了,臉色都變了——馬上要聽從諫言改變車駕路向那種。所以到生死關頭,有些事他自知做了一定死,便下令門下客不准進諫,好像嗜酒的人不讓自己見到酒一樣。可是又有大粒佬來進諫——一聽了,結果還是一樣,變了臉色就去改正錯誤,即係去死了。那個時候,不知他多少歲了——還是孩子一樣的不能控制自己的臉色。

公子呢,常常會哭。有一次勁人侯羸獻計,要咁咁咁殺掉魏國大將晉鄙,公子先可以過去被秦圍既趙國救佢家姐(佢大佬魏王唔肯救,佢自己吹雞拖左幾百車就想去救)。公子個陣已經偷左趙國兵符,好大鑊,勢成騎虎,晉鄙唔死佢自己就要死。公子就喊勒:「晉鄙都係我魏國大將,我點可以為自己而殺佢。」勁人見公子咁sentimental,送走公子個陣話:公子你一定要咁做。我計住數,日子差唔多個陣,我會自刎以送公子。公子嚇到喊晒係咁求佢,侯羸睬佢都傻。點解要死?係要迫公子下手,否則候羸就白死。一個人不忍心,就會換來更殘酷的逼迫。

但〈魏公子列傳〉之所以好看,大部分是因為「客」,信陵君門下所養食客。信陵君的各種無名食客,都係仆心仆命咁為佢。這個主人看來不怎麼樣嘛,可是食客都發瘋一樣百般為他,到最後食客們都像是他的長輩,「公子」這個稱呼也讓他永遠好像未滿二十。在信陵君感覺一直年輕的情況持續下,《史記》寫了這麼一句:「當其時,公子威振天下。」就好像一張團體照,輝煌的歲月裡面難以記住的千百面容,當中有一張年青的臉。

希望大家去看精彩的
原文。comment裡則是我學士時期(天啊好久之前)交的一篇功課的部分。
這樣貼文章就不會顯得太長了,絕招!

8/26/2005

必然的結論

「她們」跟我的分別不在於性情、思想,甚至於不在於行為,而只在於際遇。

不幸地,她們只是在我們的社會中,遇上整天在虐待他們的成年人,包括老師、家長,於是他們用他們不知道合法或不合法的方法,提出反抗。我們的法律制度充滿自相矛盾,其中一項是:我們不相信青少年及兒童可以有選擇處理自身的權利:不可選擇離家出走;不可選擇結婚、生育、申請公共服務等,但又強迫他∕她們為自己 的行為負上法律責任。跟世上很多國家相比,港澳地區的小朋友及青少年經常為自身「一不小心」的行為付上龐大的代價,永不超生。

我的另一個體悟是:她們不但跟我一樣,她們比我聰明多了。



上文節錄自游靜〈給我年輕的朋友們〉。 們」指女童院中的青年罪犯。我認為這是具觀察力的人對今日的被排斥社群所(幾乎是)必然會得出的結論。

你覺得哭泣與打人是什麼

在電視上偶然看到,全運會剛改了規例的摔跤項目,湖北隊的選手兼教練員王心軍因為不服裁判,因而用計分牌追打裁判。而輸掉比賽的運動員吳雷,坐在比賽席上不肯離開,當然哭了。在另一場比賽裡,熊倪作為湖南隊的領導,也代表隊伍提出抗議。熊倪走向裁判席的緩慢身影,與王心軍相比顯得那麼溫文,與吳雷相比顯得那麼冷靜。而我想說的是,最驚心動魄的是這種對比的原因:那區別源於在話語系統中佔有的權力位置。看來那麼暴力和幼稚的行為,只是源於他們沒能擁有在現存權力體系裡被認可發聲的方式。就像我所見過的那些善良的不良學生,就像那些體格良好但不擅詞令的罷工救生員。而在裁判的問題得到解決之前,王心軍已經受到重罰,失去十運會(係咩來的呢)的決賽資格,禁止進入場館。

有關報導的取向並不完全統一。但看來畢竟是擁護權威的居多。有些已經將王心軍當作罪犯看待。我們常說,有話好好說。但其實,「懂得說話」並不是天賦人權——一個救生員,在工作時間內根本沒有什麼機會與人談話;青少年的語言更難免粗糙;極端的反抗往往是由極端的權力不平衡所引發,如果雙方擁有同樣的平台(例如溝通語言),那麼根本就不是極端的權力不平衡。

我對熊倪一直有點興趣。他一直都因為一些過於人性的原因而出格,正如這次他是站在運動員的角度來激動地說「裁判太黑了,這樣我們根本沒法打。」這不是一名「領導」的應有格調,會為他造成更多麻煩。

ps.想起今年夏天種種愚笨的糾纏,這種愚笨與王心軍和吳雷的「不能發聲」有何分別?於焉我明白,最令我火冒三丈的不是反抗(寫這麼顯明的東西簡直有此地無銀之嫌),而是進入某個高級的學術話語系統之後,將裡面具有反思潛力的元素,轉化為捍衛自身的武器;以及這個過程中無可避免的庸俗化和淺薄化。

8/24/2005

中招了

噢。支持香港電影業。力撐旺角豪華戲院。我今日睇左一套比《阿嫂》更差的戲。支持香港電影業。力撐旺角豪華戲院。咪玩啦,《千杯不醉》你同我講係爾冬陞拍既?明明係谷德昭拍的。唔好呃我啦。支持香港電影業。力撐旺角豪華戲院。好的地方好不過《乾柴烈火》(只是《乾柴烈火》咋),差的地方直追《跑馬地的月光》以至《殘精先生》。支持香港電影業。力撐旺角豪華戲院。《阿嫂》d難受位都只係又哭又笑在個位上面像犯了瘧疾一樣咁典,《千杯不醉》真係睇到滿面怒容想離場——支持香港電影業。力撐旺角豪華戲院。極端仇視大陸投資者,鄙視六十年代理想主義,咁就叫清醒(「千杯不醉」)?支持香港電影業。力撐旺角豪華戲院。多重人格式由流浪王子墮落為男妓,爾冬陞這樣看香港的未來嗎?這樣看他身邊的同行嗎?香港可恃的地道只是一種實際為傷他悶透的清醒嗎?楊千嬅所代表的庶民 /陀地,就真的對資本家(竟真是萬惡的)一無抵抗能力,必須丟人現眼,唯一方法就是等流浪王子回頭?我不相信,我不相信。支持香港電影業。力撐旺角豪華戲院。《千杯不醉》顯示了極端的犬儒主義式虛無乏力,楊千嬅和吳彥祖在擁抱一刻戲就停住,其實是因為,導演看不見未來,也欠缺把握當下的路的方式。在這種時候,怎麼能不支持香港電影業。力撐旺角豪華戲院。

8/23/2005

五個怪癖

(實在太多人寫了,愈來愈難寫。)

1.曲膝坐法。

(前提:有地就坐,無端端做乜要企?)

一般來說,一坐上凳就會有曲起一條腿壓在屁股下面。如果打算坐上久一點,二話不說就脫鞋盤膝。遲些就會靜脈曲張,現在籮柚已經夠大。

2.不夠高貴的無意識

我有一部分的衣服格調相當高貴,但穿上它們之後我總是無意識地做些不相稱的行為。有時穿著雪白行政長袍(造型參見《妙手仁心3》),突然會發現自己站在街邊篤咖喱魚蛋,咖喱汁滴到飛起。而我平時係唔食咖喱魚蛋的。穿著全黑長裙配銀長鍊,個煎釀三寶袋突然會穿左!咁就成身成手都係豉油勒。

又試過身穿淺藍繡花小鳳仙裝上衣、藍紫絲裙,上班時間在黃大仙區暴走搶的士,尖呼「車呀仆街!」

至於穿窄身長裙打羽毛球和穿唐裝打排球,呢d係自由意志的選擇,不屬於無意識範疇。

3.突然會興起吃掉別人吃剩的殘羹。

有一晚在學生報,有個朋友七點吃剩了半碟餐肉蛋飯,還有一條青菜。然後到十一點,我突然心血來潮,吃掉了那隻蛋。再過半個鐘,又心血來潮吃掉了那半片餐肉。到三點鐘,把剩下的有淋豉油的飯都吃掉了,只剩白飯和青菜。當時我一點都不餓。這個怪癖近來又發作過一次,但過程已經不記得了。

其實我也會隨時隨地進攻他人盤子裡的食物,即張大春所謂的「飯匙欠」。不過這個不算怪癖吧。


4.間隔暴走症

20歲後開始會被間隔引發高亢情緒,舉例而言如在台下聽演講、聽課時,會高聲笑出來、喊話上去,到後來自己上台演講時,就會產生想衝下台和觀眾玩的慾望,於是演講突然會變成(用咪)與台下某個人(不相識的)鬥嘴,人皆以為鄙人失控。但這是……為了世界的平衡……很偉大的。

5.亂間書。

間書對我而言沒有「提示重點」的作用,只是「幫助運作」。艱深的書一定要間才能看入腦,間書一定要用optex的淺藍色螢光筆,齋間關鍵詞唔夠,精警句子又間,重要轉折又間,例子又間,結果全本書係唔係都間晒。如果精神唔夠,會無端端間埋「what」、「because」、「too much」呢d唔拉更字詞;有一次太眼訓,乾脆全段間晒,第朝再睇。


指定接棒:

李潔茵
浩二
小低
孤草
matthew

想指定佢地但佢地未必會接棒:

李智良
譚棨禧
american boy
葉輝

8/20/2005

長文解決一切:朱古力獎門人

(省略introduction)

片中小主角查理與其餘四名兒童忠奸分明,查理乖巧善良,又孝順又窮;其餘四位均被評為討厭:肥仔粗魯貪吃,英國小公主驕橫追求新玩具,吹泡膠妹妹好勝臭串,TV精暴力精明,最後因為想獨佔空間轉移科技而落網。——表面來看,是貪與不貪的分別,奸角都是貪得無厭,而查理為了滿足實際的家庭經濟需要連入場的golden ticket(下稱金票)也可放棄。不過,想到查理的祖父得到金票時的興奮(本來好像連床都起不了,突然起身大跳勁舞),我們大概可以明白,其中的慾望強度如一,只是慾望的客體不同而已。查理要的是金票本身,他的慾望止於「進入朱古力廠」,而其他小孩的慾望則是在於金票的「精神剩餘」,例如榮耀和自豪。在精神分析的層次上,眾小孩的慾望是辯證的需要(demand),不斷地變換為其他的意義;而查理的慾望則是驅力(drive),它抗拒demand的辯證性質:它聲稱「我只要這樣東西,自始至終。」它單向而固執得多。

更確切地說,查理是願意讓金票進入交換系統的(換500元),是他那些垂垂老的長輩們阻止了他(因為祖父沮喪得要死)。這很正確地宣示了,兒童的角色如何被設定為成人夢想的補償性隔絕——包括Willy Wonka本人,亦要倚靠作為理想兒童的查理,陪他面對昔日的親子創傷:在整個會見牙醫父親的過程中,查理其實並無起任何作用,他只是wonka的一種概念性支撐。兒童必須是有夢想的、超現實的,否則面對日常生活的成人將會沮喪以至崩潰,這是兒童愈來愈嚴格地被設定為與成人不同的某個category的真實意義。想想那些愈來愈濫而且無謂的Parental Guidance:它們嘗試以條分縷析的姿態來分解資訊但其實產生更多不倫不類的曖昧情況,所以不妨說,它們存在的作用不是為了保護孩子,而是保護成人——作為擁有比小孩更多享受範疇的成人,在資訊泛濫式開放的今日,必須重新劃出屬於自己的範疇來保證自己的特權和快感。經過Parental Guidance的提示之後,我們這些成人得以聚精會神地在那個本來淡如開水的電視節目中搜尋、放大、享受各種「成人元素」,重新組合自己的身分認同。

那麼,提出以金票換取實際金錢、又因為滿足祖父的夢想而再度以參觀朱古力廠為自己的目標,這整個過程,可視為查理將成人的夢想收納為自身的夢想的過程,他願意把自己作為家長的延續;而其他四名孩子已經長期將自身作為家長的延續——他們和自己的父母的相似程度,比查理及祖父遠遠更高。忠奸二者的分別在於過程開始了多久而已。

有wonka這樣反諷的掌門人先存而不論——朱古力廠代表著對某種兒童典型的執著,而它幾乎就是一個懲罰場所:指出那些不乖孩子的罪狀,把他們丑角化,要他們經歷驚惶。而懲罰的方式無論如何怪異,它都意在傳達一種格式化、統一化的訊息,這是千人一面的小矮人歌舞向我們揭示的。不過,受了懲罰的兒童出廠之時,並沒有馬上洗心革面,懲罰的過程只是將他們更加怪異化,與一般人更明顯地不同。那個離廠鏡頭可被視為全戲中最令人安心的鏡頭,也可被視為最冷漠的鏡頭,關鍵也許在於你對福柯的感受。

我們所最早經歷的懲罰大多都來自家庭。而查理的和洽家庭氣氛如此搶眼,而他更以對家庭的忠誠態度壓倒了原為偶像的wonka。好一番對家庭的歌頌,自離廠之後我一直盯著查理,心想,死靚仔,難道我識個個唔係添布頓,你先係添布頓?幸好在最後一個鏡頭中,那間漂亮得可疑的歪斜屋子,被放到糖果廠中,上方有造雪機繼續製造苦難氣氛。看那間屋子的造型,明顯是屬於蛋糕和聖誕卡的;它與周遭整齊都市的造型風格之迥異,賦予它以苦難光環。而被搬到風格統一的糖果廠,它的光環就要靠人工科技維持。所有的魅力和光環,都由工業性製造支撐——這是《朱古力掌門人》清晰的潛台詞,早在開場時點題性的朱古力製造過程動畫動人地道出。

一家大小進場看添布頓,離場時必定混身鋪上一層煤一般的黑色細粉;想到那個畫面,多少令人樂不可支,添布頓本身風格和Charles and the Chocolate Factory的種種既有文本就先不細究。總之我和兩名年輕的同學仔看戲去了——當你認識的人都比你年輕時,大概便可以證明你老了。

才子play-list

唱k時詩詠姐姐點了陳昇〈恨情歌〉,勾起我們一代(我強調她比我年長)的才子殺手名單之記憶。好多像詩詠姐姐般的女孩子都喜歡〈恨情歌〉,我都唔知點解。但彼時我已經費事深究,因為我點了陳昇的〈風箏〉。當年煲呢隻歌煲到爛左,好慘呀好慘呀。repress trauma 會以日常生活的崩潰之形式回歸,於是尋日就忍唔住用電腦個半破喇叭播竇唯啦。我一隻碟通常只聽兩三首歌(但不斷播幾個鐘),今次如常煲〈窗外〉和〈艷陽天〉。〈風箏〉唔敢聽勒。嗚嗚嗚,「我早已忘懷 /是從哪裡來/也只能相信/你比我明白」,仲唔係symbolic order?但我繼續嗚嗚嗚……正當此時,做野做到發癲的機械人周某破天荒深夜來電,著我幫佢搵書目。

以狹隘為特色的本站才子playlist:
1.〈恨情歌〉(竊以為喜歡伍佰的女孩可以delete)
2.〈風箏〉
3.〈窗外〉
4.〈艷陽天〉
5. 周某

喪煲此play-list一週,任教草木土石也必發癲。

怒極而笑

american boy,我知你而家一定好撚心涼。

好日子

下雨了下雨了。這幾天反常地願意跑到街上,包括放棄叫外賣的習慣到街上與各色陌生人等吃一頓飯。其實我的雨傘在前些日子遺失了,一直堅持想看到一把滿意的再買,因此不斷淋雨也不肯買傘,橫豎淋點雨睡得更沉。必須補充的是其實我還有後備傘,只是不肯用。

終於今天決斷地買了一把,乳白色,棕色邊,故作高貴英國風那種。在家裡望著它,不得不承認它和我以前買的傘太相似,而這標誌了鄙人變得保守和重複,當下經已扁咀。然後,落街去網吧時,打開傘,發覺它是少女型的荷葉邊,都幾lolita——彼時街上橫風橫雨,一把荷葉傘倍顯柔弱,路人都望過來,我心中狂爆粗,不斷高呼:我只係去一間用家90%為男性的網吧以及唔小心買錯遮,我唔係癲架!

過條馬路,裙子濕得一塌胡塗,路旁有銓記夜茶,客人半滿,雨勢驟然加劇,客人會齊聲一嘩,頗有古風。景色溫暖驅走心中雨氣,回過氣來繼續爆粗:呢種不斷延宕的錯誤消費一定要中止!

搵番。你都咪話寫blog冇用。

8/17/2005

紅杏

布萊希特:「有些人用思想去感受,有些人用感受去思想。」他歡迎觀眾在劇場裡抽煙,認為這樣證明了觀眾在思索和咀嚼。(轉引自老師送的消閒書《馬克思主義與文學批評》。)


現在再迷上布萊希特就死路一條。完成啟蒙主義部分之前,禁止接觸以布萊希特為主角的書藉。

主人話語(not in lacanian sense of course)

《女人天下》中,蘭貞以死相諫要文定皇后聽她建議,文定皇后怒從心上起,高聲道:「真是討厭,連我心裡在想什麼都猜不到。這種愚蠢的忠誠我才不要。我看你還是把毒藥吞下去吧!」

文定皇后平時的口頭禪:「你係咪癲左?」還有「你知唔知自己o係度講緊乜呀。」經常使用釣魚的比喻。

8/16/2005

風雨夜談

我們總是在風雨裡談及世界
涉及世界。靜悄悄
聲音便湧入如山洪
如遠處島上長年的天災
這麼多的事在發生
像午夜街頭蟑螂急行
像你與我的頭髮生長默默
開了岔,我們如何
把它們一一放進我們的對話裡。如何
是好

我們應當是在風雨之外
小小明室燈柔鏡淨
中價梳化床綿軟隨喜
談電影與衣飾,男子
或女子,算數變卦和馴服
已逝的愛及熱情,真相多如
演劇,委屈,崇拜,勸誡,試煉,投資
千萬箭頭指問一個蒙昧主義的謎題,good
是什麼,(若非貨物或商品)然我們從不問
出口。我害怕我的語速尖嘯如哨子
哨子象徵打斷,審判,號召,瘋狂,集體。是這樣的
詞語和因果句挾來室外風雨,不相識的
世界總令人卻步,只有我以不合邏輯的姿勢向下遽衝
且慢
慢下來
我再凝視你捲煙的手指
像僧侶開展卷宗,小小明室
時間流動,這契機被期待多久了
儀式一般我仍然耐心學習
溫柔,界限,安定感,暗暗比喻
乃如玻璃窗之於風雨

即使脆弱如玻璃,即使搖擺
如風中一株藤蘿
我看見你仍然穩妥
在原地,身畔有靈巧的鳥
風雨在窗外,夜色在我們眸中
被一再翻譯,終於我看見了
那是遠行。有幻聽在我耳中
昏睡之前及之際我持續思考著你我
之間數之不盡的異同,像舊打字機
敲響憂愁。無比清晰我真的聽到了
遠處樓房倒下時的尖叫,你說晚安
然後唱機播出古怪音樂,我大笑著
替你關掉聲音。夢的呼吸又是沉重
你是否相信,街頭歷盡風雨的電線
是我們的頭髮長成,我們神經衰弱
是因為陌生家庭漏電。你是否明白

其實那晚悶熱而晴朗
是玻璃窗,讓我們想像風雨
而因為沒有風雨,風雨
就在我們身體裡面。
是一則難以啟齒的敘事
我透過你看到了世界
我確然有離去的姿態吧
口吐乾澀的詩、稠密的問句。
(這樣未必最好。)
如我所料,我的怪異
會被轉譯為溫柔
記載在你懷裡的卷宗上
那就是開始了
如果我看來像是離開
離開是為了對你學習
學習對不相識者溫柔
儀式一般我仍然耐心學習。

8/14/2005

新仇舊恨李國章

其實考評局係咪教統局轄下架?點解李國章將口試出錯單野講到好似唔關自己事咁架?「李國章要求考評局立即檢討資訊系統運作」,而家佢係咪壓力團體主席呀?對幫考生讀中六呢d野就用「承諾」(仲有「我再講一次」),有關檢討既野就用「要求」。考評局就「道歉」,李國章就「遺憾」。分化鬥爭輸打贏要踩住上保自身,呢d野真係要跟李國章學一世。

經過肥力提供資料,上文考評局under教統局呢個假設被證實是錯誤的。但我始終認為,以上看法是more real than reality,in lacanian sense of course。

大約個月半前,狗的眼皮上的妖異肉粒終於消失了——紅磡獸醫診所的幾位醫生真是神醫,險些就讓我痛哭流涕。前腳的皮膚還是會紅和發腫(於是牠又不讓人碰,數度與我爭持起來),不過證實不是皮膚癌,也就算是一點精神安慰。兩個星期前回去,突然狗的整個頭的毛都被寵物店剃掉了,牠躲在房裡不肯見人。想到牠已經是15歲的垂暮之年,還要為自己的外貌傷心,於是我又急痛攻心。 這一點點無妄之災我都竟不能為牠擋住。

我很少回家,每次回去都幾乎要為狗而與母親吵一場。她不斷要轉換狗的生活細節(食物、運動方式、藥物),像某種趣味實驗;我則覺得這些轉換十分無謂,淨添亂子。養寵物最糟的就是培養一種操縱的欲望。但回過頭來想,我會這樣猛烈地為這種事與母親衝突,也引證我的某種「空間秩序控制慾」。梁文道這樣寫:

我們都會帶有這個城市的各種病症。

8/13/2005

躁狂索命

一旦火大起來就覺得全世界欠我。


1.誰借了我的張大春《本事》?!


2.莊小怪借了我三本鴻鴻,包括長期要在身邊的《在旅行中回憶上一次旅行》,怪不得我諸事不順!


3.某豆,還我《好黑》!


4.有無恥之徒周某,數日前以探訪朋友為名,行打家劫舍之實,人神共憤!每次向他追討昔日借的書,就用那本福柯擋駕!可惡!革命歌曲〈三大紀律八項注意〉沒唱過嗎?「第一不拿人民一針線」!


當然,我是小資,不受革命歌曲管轄。

眼前無路想回頭

年輕的時候,我的朋友都比我聰明且有能力。到了25歲之後,朋友滄海桑田,一時慢慢發現身邊的人不像以前那麼看不起我(公平來說我的確是變聰明了一點)。其實,嘿嘿。現在再清楚不過,說到尾就是自己愈老愈墮落,不過是別人不敢或不能指出罷。應該學習讓聰明人看得起的方法,而不該汲汲於思考笨人的需求,除非你不想進步,或者需要從他人身上肯定自己。(這個時候在讀反啟蒙的心理分析,正好引導著我的無名業火。)由此類推,在笨人身上一再受到羞辱,不過是由於自身的不長進。再汲汲於將笨人引入視野之內,就更是不可藥救。


o胡!!

臥底廣告

美麗老細說,一個很佻皮的人不會衝出來說「我現在要佻皮一下囉!」——當時是她指台灣標榜「歪讀」的文化評論者張小虹其實是個規規矩矩的人。近來葉蔭聰「歪讀」公民教育的包容廣告,也愈發彰顯葉氏本人玄門正宗的馬門內功鬥氣。鄙人這種覺悟不高的小資豈敢直攫其鋒,不過我確實有一個廣告想談很久了。



一系列基本法的教育廣告,在廿三條前曾一度大熱,風格走輕鬆路線(即一般都有一把調侃的聲音增加廣告的生活感),其中包括一個父親申訴廿三條之必要後,年輕的女兒取笑他出錯了的廣告(我認為那確是曲線調侃政府自以為是的臥底廣告)。廿三條之後,一系列更為直接明瞭的基本法廣告代替了這些輕鬆路線的廣告,只篩剩「區旗、區徽」那個——恰恰那個廣告便是我的心頭好。

廣告中,年輕女郎在區旗區徽前面照相,叮囑男友把區旗區徽也拍進去,作為廣告人物的男友便一輪嘴解釋「區旗區徽是香港獨一無二的標誌,根據基本法…[餘不一一]」。輕鬆的生活元素則是,最後女友發現照片只拍了區旗區徽,便向男嬌嗔「冇我既?好衰架!」

我記得區旗區徽剛頒佈時,我已經覺得「咁樣衰架」,而我相信這樣想的不止我一人(正如認為紫色十元紙幣醜樣的也不止我一人)。廣告的硬銷很難令我對區旗區徽改觀(誰會因為一個圖案受基本法保護而覺得它好看呀);而覺得這個廣告乏味而欠缺感染力,相信也是人之常情。這個廣告的確比其他的(媒婆解釋生仔數目、兒子作曲等)更為突兀,人物的機械性和單面性更為明顯,因此我更為喜歡它——它顯示了庸俗統戰作品的常見特徵:政治訊息是「壓抑個人」的方式出現的,在政治符號下個人會被壓扁至平面;正如區旗區徽與女郎竟是魚與熊掌不可兼得,男友為了作政治傳聲筒,他本身也就喪失了「人物」所應具有的特徵,只是平面而空洞的功能而已。

政府為了說服大眾而引入輕鬆的人性元素,卻因此而揭示了本身的非人化特質,引入的人性元素顛覆了統戰的功能,僵局在於政府欲以軟性方式推銷自己卻無法成功,作為宣傳工具的廣告揭示自身的極限,一切都對位極了——且慢。這是觀看尋根文學之前的統戰作品(或者也包括傷痕文學)便可得出的結論。作為此時此地的文化產品,這個廣告告訴我們的僵局還並不止於此。

皮埃爾.馬舍雷(Macherey)有個具有感性吸引力的理論說法:作品是一面破碎的鏡子,放在朝向現實的某一角度,顯示出來的形象是殘缺不全的,它所反映的和它所沒有反映的,同樣富有表現力。循類似邏輯,僵局的關鍵在於女郎沒有問出口的問題——她問「為何沒有我」,而不問在一幅個人照片裡,區旗和區徽為何要出現。政治的抑壓果然令「個人」反過來地進佔重要位置,但我們更經常地看到的是,這種視線的轉移,並不是一種武裝或者反抗。我相信我的同代人都異常熟悉那種把自己武裝起來抵抗沉悶骯髒的政治入侵的修養追求,那種對政治的煩厭情緒:「反正我是不喜歡你(政治)的了,你再吵也沒有用」——換言之,當我保證我自己不會變質之後,就讓對方為所欲為,這種無所謂的態度,實際上並非武裝,而是解除武裝。或者,這才是僵局:在作為存在證明的呈現(照片)中,我們容許那些我們對之並無認同感的符號與我們同時出現,但僅此而已,我們的內心與之仍然隔絕,持續的遮蔽與要求「自己出現」成為一個怪圈,循環其間我們始終缺乏的是,叩問它們與我們之間關係的能力。

8/11/2005

《阿嫂》:何不概念化下去

以為黃精甫的《阿嫂》是女人勾心鬥角片便買飛入場,但原來是兒童片。我認為《阿嫂》的問題不是不夠現實,而不夠不現實。電影開初幾分鐘,已經看出人物是漫畫化的概念、setting是誇張的超現實、鏡頭要很富隱喻性那種,好罷我算是做好準備醉生夢死不可理喻一番了,卻又不斷被電影裡一些低b笨拙的對話,大巴大巴星番醒我。肉麻和文藝腔從來不只是對白本身的問題,而是整個電影的質感問題,令觀眾無法跟著電影走。換句話說,如果黃精甫的形式再複雜一點,我應該可以更集中於形式而不那麼受對白影響。

夏志清的《現代中國小說史》裡批評巴金,說由於巴金認為一切問題都是由制度造成的、只要改變制度就可以解決問題,所以巴金的小說過於簡單、不夠深度。黃精甫都可謂一個巴金parody,因為戲中的純潔女主角認為只要解散組織,她的長輩就會回歸善良。當然,其中有一個奇妙的顛倒,即黃精甫的唯組織論是以最純潔的人性論為包裝——正如巴金當年曾是個無政府主義者。

至於劇情,我忍受了那麼久,現在就不覆述了。賈樟柯說過,現在的新導演,往往是技術很成熟,但開口說第一句話就糟了。他歸咎於現在人際間的熱情已經消失,年輕人沒有觀察他人的習慣,所接觸的媒介都是把人平面化了的。設若概代性與現實主義不分高下,我覺得黃精甫的問題是他的概念性藝術實踐(姑且這樣說吧)不斷被一種回歸空白的純真想法干擾,概念在他那裡都是擬人化了。我之所以認為他應該向概念性發展,因為他這種回歸純真的思想大概會令他對現實欠缺把握力。


值得一提的是林嘉欣的哭泣(一個廿十來歲的女孩本不應懂得那種哭聲),非常猛烈而安靜,你感覺到那種哭泣對自身的傷害性,是很大很大的委屈,連發洩的時候都受著委屈,委屈無所不在,所有的反抗與承受都根本是委屈的一部分,界限模糊於是無物存在。其實我願意為再次聽那哭聲而再入一次場,但其他時間一定要用mp3塞住自己對耳。

家庭倫理

親愛的,你要到何時才明白,「知道」與「明白」之間的距離?你要何時才有能力發現自己是用什麼眼光審視你手上的事物?何時才有能力捕捉結構?何時才有能力分析意識型態?

餅店

我曾經有一份補習工作,在淺水灣道,收入很好。那時好像是01年,補完習之後我通常坐6號巴士從山上下來,因為收入很好心情也很輕快,皇后大道中一帶店鋪琳瑯滿目,我通常都忍不住下車胡亂消費。通常心情輕鬆就會想買些小吃,灣仔的小吃並不多,合和大廈對面有一家老式餅店,我通常都會買一個蛋撻和一個椰撻。只要到下午,它的蛋撻就會買光,大概大家都覺得它的蛋撻很好吃吧。我不知道,因為我不特別喜歡酥皮。

後來說要清拆了。旁邊喜帖街的抗議橫額貼得滿街,頭髮花白的老闆娘態度則很平靜,可能因為他們的生意看來沒有人繼承吧,鋪頭只得她一人。我想,隔離春園街的茶餐廳也有蛋撻賣,雖然它的椰撻不及這裡的。我一直不關心環境變化。後來的12月25日,它關門了。門上貼了一張平靜的告示,大意是:開業十幾年,多謝大家支持。

後來補習次數漸疏,有一次,我又坐6號巴士從山上面下來,心情輕快。經過合和,赫然發現餅店那幢舊樓已經拆得乾乾淨淨。如果不是旁邊那間萬寧,我全然認不出那裡就是餅店。那是我第一次真正明白,我們的城市裡有巨大怪獸——那個缺口如金屬切割般完整精緻,好像已經隨時準備好被他物填充。再過不久,被填進新物之後,我應該就會完全忘記餅店。我心情輕快時在餅店裡提取被借代為快樂的蛋撻,但不紀念它的消失,也再想不起它的名字。即使對著巴士玻璃窗摀著嘴流眼淚,也不過是虛偽的懺悔——我就是那種被訓練成失憶的消費者啊。清清楚楚。那一刻覺得非常孤獨,原來失憶的意思是孤獨。於是我開始理解利東街的抗議標語。



利東街情況

8/09/2005

耀武揚威!之後

鄙人宣告連續一星期每日更新之後,星期六不慎倒地沒有更新,據聞有不少人暗中竊笑。惜鄙人之後洪水式進攻仍具聲勢及震撼性,相信扳回不少聲勢。暗中竊笑者可以休矣。

但實事求事地,本人的肩膀和手肘開始發疼,又遺失了記下想寫什麼文章的紙仔;而且某些人半示威地稱看人家的日誌覺得很好看,對鄙人造成不少心理壓力。好罷好罷,夾雜軟性文章吧。嗚,不是藉口,不是示弱。不是示弱。o胡!

繼續長文:蔡子強說,作繭自縛

蔡子強在新近一期《讀好書》中有〈作繭自縛的政治正確〉一文,評論平機會及他認為是「過了頭」的政治正確運動,過份要求平等,以致令自身失去日常的溝通功能(所謂作繭自縛);蔡氏尤其戮力嘲弄了《政治正碓童話》一書。這本書我沒有看過,但蔡氏在文中流露的思考邏輯,已經夠令人搖頭嘆息的了。

如果由我來概括,蔡氏主要的論點是建基於平機會/政治正確運動對形式的關注:平機會認為教科書偏重男性角色,人物圖片男多女少,女性多當護士、老師或秘書;男性則多當律師、醫生、建築師、商人和軍人;歷史教科書多提及男性人物。政治正確術語運動則要求我們將日常生活的詞語一一轉換成「冗長及艱澀難明的名詞」,如「他很窮」應為「他是被資本主義經濟活動圈邊緣化的一群」或「他處於貨幣經濟壓榨之下」;dirty 則應為hygienically challenged等等。蔡氏認為,這些詞語即便不會引起歧視,但也令語言失去了方便溝通的功能,更令蔡氏本人笑不可仰。

扯遠一點,我們為什麼會笑?經常是因為對象扭曲了我們慣常經驗到的事物、狀況(如小丑表演)。這樣說來,一切不常見的事物都可能引起我們發笑,發笑並不代表我們的邏輯有多麼正確。只是笑令我們覺得脫離了一切壓力而已。

1.角逐中心位置

政治正確運動其實經常受到類似嘲笑。因此反過來說,這些嘲笑本身也經常是老生常談,只是說者不自覺。(西西的詩〈女性主義詞典〉亦為一例,但她以重寫經典為自己的救贖,即「把肋骨還給亞當」,就是《西西的詩》裡〈女性主義詞典〉之後的那一首。西西的日常之救贖與昇華經常在於經典。)蔡氏的邏輯令人失望之處,是他要訴諸的權威:對溝通的功能、實際需要、歷史、經典、現實。女性主義以至一切邊緣族群、話語向中心爭取的運動,不是一直面對這種自封的中心嗎?「女人去工作,沒人做飯對家庭造成實際不便」;「現實上,絕大部分古惑仔及撈偏門的都吸煙,所以吸煙代表罪惡也有其道理」;「行政主導可以帶來更高的運作效益,合乎現實需要」;「『溫柔敦厚詩教也』,薩德的小說算什麼文學」;out左的《大長今》都有講:「白丁出身都可以做最高尚宮,置社稷宗廟(傳統)於何地?臣懇請皇上收回成命!」當然還包括「爭取07/08普選現實上是不可能的」。

我想很清楚地,以上話語建基於這樣的自信:認為自己所見的「就是現實」,而且這個說話者認為自己屬於大多數(且假設「實際需要」只從屬於大多數)、經典、歷史。而對經典、歷史、現實的重寫行為,對他們造成威脅。

對於蔡氏本身來說,這只是一個對「大多數/正常」的位置的角逐——蔡氏本身的想像方式是帶角逐意味的,從他描述《政治正確童話》的意圖時可以看出:「嘗試改寫一系列從小陪伴你我成長的經典童話,以達到『漂白』的功能」、「這些過往被視為人類寶貴文化遺產的經典名著,都應該出版合乎政治正確需要的現代『潔本』,否則便應被扔進歷史的垃圾桶中」。很明顯,蔡氏視「重寫」為一種「取代」的行為,而「經典」、「歷史」被取代則是不可接受的。

2.重寫與共處

「這是誰的經典、怎樣的經典」這種問題也許尖銳得來失諸平凡(太多人問過了,雖然蔡氏本身似乎沒有問過自己),我們不妨留意一下蔡氏本身,對「重寫」這個行為在創作方面、創作史上的位置之不熟悉,以及生產「經典」之權力場的運作方式之不熟悉。喬依斯重寫《尤利西斯》,是否取代了希臘神話的原版《尤利西斯》?《天界小神仙》又否取代了全部希臘神話?儘管兩個後來的文本都某程度上質疑了原有文本。事實上,「重寫」已經是諸種抗爭中,最和緩、最意圖指向共存的形式。蔡氏的言論,只是顯示出他其實沒有具體打算與那些追求平等和政治正確的想法共處。

(若要談及共處。我亦不是說,這些在形式上挑戰慣常意識型態的方式完全不繁瑣,其中完全沒有對立的假設。但我不相信當代平權理論裡不包括對自己爭奪霸權位置、成為霸權的反思和警愓。理想的狀態可不可以是這樣呢:經過政治正確的詞語意涵之提出,原有的具歧視意味的詞語已經可以被批判地接受及使用,以致連原有詞語意涵及指向亦被改變?最後像齊澤克形容的,白人和黑鬼以最具種族侮辱色彩的字眼互相調笑,然後攬頭攬頸落吧?)

3.一個支撐與一個反面

在一個唸文學的人的角度來看,「作繭自縛」和嘲弄是出於對形式的忽視和不敏感(有些人忽視形式但本身對形式敏感,譬如覃某),to be more critical,這種想法認為語言功能對我們的日常意識不具塑造力。蔡氏認為,與其考察教科書,不如鼓勵師生討論兩性問題和反思每個歷史年代的局限。這不妨說是一種現代性劃分的觀念:即在討論的時候我們進行批判性思辨,平時就溝通大晒管他媽的——一如工作時工作,遊戲時遊戲,旅行我最自由可以思考人生,旅行完又何妨行屍行肉。一如在現代性裡,休息是工作的支撐,蔡氏的「討論時反思」亦是平時不作反省的支撐。

令溝通受到阻礙,有時是反思和改變的契機:就算不提胡克斯(bell hooks)的「在沉默中學習」,再門外漢的都該想到,所有創作都改變某些溝通規則,在陌生化造成的錯愕之間我們可以思考;不止文學,日常生活的錯愕都可以是反省契機。每次遇到形式方面的挑戰時,就用溝通功能來壓對方,說穿了不過是滯於自身慣用的方式。至於等而下之的「我的原意是……」,如果不能在同一個層次的邏輯上回應對方,則是自我中心地妄想自己可以擺脫一切脈絡,不受各種意識型態影響(及這些影響不會在言語運用中流露出來)。蔡子強已經在同一篇文章中向我們演示了這兩種想法,顯示兩者只有一個column的距離。由此看來,似乎訴諸實際需要的工具論在我們這個社會的語境裡,弔詭地其實並不與個人主義相反,它的反面就是自我中心,尤其當它們假設唯有自己的方法才能到達目標時。

我們的整個世界就照現成的邏輯運轉下去,這樣就最順滑流暢了,不是嗎?不知道經常在報章經常要求政治和社會改革的(我不肯定這個形容是否完全確切)蔡子強先生,同意與否?

8/08/2005

上了岸的人的廣告

咦,八月阿麥書房有賈樟柯的電影上架添。我已經齊了,沒有的人去爭吧………

不過賀一賀佢,又再寫篇短短的賈樟柯。

仍然只是蕾絲花邊和蝴蝶結嗎?——lolita死結

在《下妻物語》之後,lolita們似乎真的奪到了話語權。《星期日檔案》搶著做了一次後,《鏗鏘集》又做了一次。兩次的優劣難分,實際上也分別不大,無記好像小勝一籌。有趣的是,這兩個節目都同樣避免用其他聲音去over-write lolita們自己的聲音,無記不訪問專家,《鏗鏘集》更直接用一位lolita少女的聲音做旁白。接著,大家發現,節目不太好看。必須承認,主要是因為(被剪接出來的)lolita們所說的話,幾乎一模一樣。

陰謀論者如我,忍不住覺得這就是exhauste lolita的最佳方法:讓她們自己說話。因為lolita本身就是一種拒絕的姿態,它從最基本的意義上來說,不是向遠古文化的追溯,而是對當下某種現實的逃離。如果lolita們能在現存的話語系統裡佔到優勝位置,她/他們根本不需要向lolita逃離。正是不懂得表達/建構,才需要lolita裝作為表達、建構的中介。換言之,我們大概不應該期待一位lolita很能夠在言語上表達很具傳統意義上的「深度」,如有則為意外之喜。

話語奪權突然成功,也把lolita們放到了進退兩難的位置。現在好像隨街的人都可以講出「lolita是日本傳過來的十八世紀法國rococo復古衣著風格,分sweet、classic和gothic三種……」,我不知道當這些倚為自己與他人之分別的知識平凡化後,會否有些隱隱感覺到lolita裝作為反叛途徑的lolita們感到空虛。(飲江說,了解之後就是遺忘。)我想,lolita們雖然在口頭上強調「純粹個人喜好」,但這種說法可能出於對發話對象的估計,實際上沒有不與集體相對、相連的個人吧,在每日對抗奇異眼光的生活中,總有某種反叛性默默滋生吧?

我是基於反叛性來支持lolita的,所以我希望lolita們不要在自己群中圈出抽煙、講粗口者為害群之馬,也不要對lolita與色情的關係持保守否認的態度(無論是洛可可還是《一樹梨花壓海棠》,都與色情脫不了干係。色情本就是lolita的公主形象加上複調色彩,唔知幾好)。因為,lolita作為負面標籤,本就與吸煙、講粗口這些標籤同坐一條船,同樣被某種「模範行為」的主流意識型態迫害著。自我中心,不一定代表看不見他人。

換言之,我認為lolita如果要反攻主流意識型態,重點不在於他人對lolita的看法,而是在於lolita們對他人的看法:lolita們能否在睥睨我等t恤襯衫之輩時,表現出令人驚喜的分辨能力,在與自己不同的人中找到盟友,就像《下妻》裡桃子可以和飛車黨阿莓做朋友、急起上黎好打到飛起,lolita和我們大部分人一樣,都是在尋找一點與眾不同的神奇——在這個意義上,lolita們與許多人都本是盟友。

集體前衛

(因為星期六頭痛沒貼文,今日貼兩篇。本人豈能示弱!本篇是下面的〈達明一派對〉之一部分,讀者可以先讀〈達明一派對〉。)

黃偉文問:「前行還能前衛嗎」,其實也是個很深奧的問題。從上述的作為「中介」的藝術,我還想拉開一步(只有一步?),談夏宇主編的《現代詩2來稿必登》。夏宇在裡面登了兩首詩,其中一首是〈要不要就一起加入共產黨〉(下稱〈要〉):

一大塊廢料
般的那種纇的
那種悶悶不樂
的導致的不滿的
也導致的類似的
無計可施的
他說你厭倦我了
我說不是的
而且我愛你

我而且真的愛你肥肉
要不要就一起加入共產黨
就可在黃昏時
感覺身處異國

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的時代還會再來了

我們真的被時代感害了肥肉
大家一再好言相勸
不斷發明針對彼此的酷刑
後來也更惺惺相惜了
他說你厭倦我了
我說那有
我只會更加愛你肥肉
似的那種悶悶不樂


一大塊廢料那種的
要就一起加入天體營
就再沒有人會顯得支離破碎
而且即便一絲不掛
也只會顯得我更加愛你
而且我愛你肥肉
我而且真的愛你
且看看這些之不便攜帶


要分析這首詩應該又要三千字,那樣好像對不慣在網上看長文的人太殘酷了一點。何況我本是讀不懂這首詩,全靠高人指點,不該在受了指點之後扮專家。高人是這樣說的:由天體營、共產黨和時代感來看,這是對六十年代全球性學生運動所代表(已成了肥肉)的理想的哀悼性調侃。我因為得了指點所以明白到詩裡面的斷行方式:慵懶、不斷延宕、焦點不斷推遲出現(我們總要看完整個句子才能知道中心語是什麼,句子不斷延長就讓我們不斷失去中心),「支離破碎」,與「要不要就一起加入共產黨」裡面那種行動主義的狂熱味道、挑戰禁忌的直接性相映成趣。夏宇總是既沉溺又反諷,在《salsa》以後,愛情已經成為辯證工具,但又保留著對情緒的召喚力,這是我認為她令我最著迷的地方。附帶一提,大家對這首詩的詮釋有問題的話,我建議大家可以寄電郵給高人,likkwancheung@yahoo.com.hk。他大概已經忘記了這首詩,大家記得附上文本。高人在我做論文時拒絕施以援手,可見早已置生死於度外,寄爆他的郵箱相信只是小事一樁。

我是這麼想的:如果〈要〉是對六十年代逝去的呈現性情感抒發(像一個社會學的標本),那麼《現代詩2來稿必登》則是一種行動的回應。六十年代的集體主義在《來稿必登》裡被轉化為lomo相機的比喻:「 LOMO 玩家以此不完美為幸,因為每一張看似不盡完美的照片成千成百張貼羅列起來就會造成奇觀稱 LOMO 牆。LOMO 作者若即若離充滿業餘幸福感,幸福感比幸福更幸福。」

「來稿必登」引起極大爭議,大概主因是顯得「沒有標準」,與詩作為文學精華之最的概念極之衝突。結果出版後大獲好評(即使好像買得不好),覺得好有格調——不過大家好像都把這一切歸諸於夏宇(楊佳嫻:「於其說是詩的狂歡,不如說是夏宇個人的狂歡」)。這種結果,在遠在香港的讀者如我看來,似乎意味著《來稿必登》的挫敗(始終被歸為個人)。但我會認為,各種以現代主義和個人主義框架去把握《來稿必登》的話語,與《來稿必登》的編者夏宇之對話不能,是在在顯示出,在我們今日真正不被理解的先鋒與前衛,似乎已經不再是緊緊抓住「個人—集體」這個對立中「個人的一端」,而是某種也許被認為是非常個人的集體概念之物化(objectification),而在這個過程中起碼可以知道的是,「個人與集體」的對抗性對立已經被打破了。

《現代詩3——詩的亂世與盛世》的編輯過程中,其中零雨圈選11首,阿翁圈選35首,夏宇圈選57首,鴻鴻圈選31首。看來夏宇比零雨寬容5倍有多(啊啊嚴格冷崚的零雨);而在一般情況下,夏宇都被認為是遠比零雨任性、個人化的詩人。就像她在《備忘錄》裡早已寫下的:「其實我真正想寫的是一些離題的詩,縱容各種文字的惡習」,這在理論上也許是類似於對後現代多元主義的迷信(陳曉明被唐小兵批得體無完膚),但在對創作方面的評論實踐上,夏宇這種古怪的多元主義其實並未被很多評論家網住(我沒讀到過)。換言之,在夏宇那裡,還有一些超於常見的主體與他人之間的關係之想像,等待被開發;而這些未被開發之物可能涉及詩/文學在這個世代生存之道。將夏宇的古怪放逐為任性的,也許只是埋葬我們的主體建構被更新的機會(也許因為也算是嚴苛的挑戰)。

ps.以上觀點保留版權。因為我有一篇關於《來稿必登》的評論寫了兩年沒寫完。

〈達明一派對〉

我不是達明一派迷,也不是黃耀明迷,只是偶然聽下。近數月來達明的歌多次進入「重量plug」,大概是因為現在有歌可plug的很少,看來樂壇蕭條也有蕭條的好啊。繼〈南方舞廳〉之後,今期重量plug是〈達明一派對〉(下稱派對)。我不懂音樂,只懂讀歌詞,於是一下子被感動了。


〈達明一派對〉 作曲:劉以達/黃耀明
編曲:劉以達/梁基爵@人山人海
監製:達明一派/梁基爵@人山人海

從前在聖詩班的偉業嗎
國慶派對再次遇見他
移民外國的他屋也賣了
這個聖誕該高興一下

*迷上他 忘記他 逾廿週年吧 
看你看我 今天如何造化 
如尾巴 和尾巴 還是相連著 
你那結尾 請申報一下

墳前被獻花的他有十個 
那晚那裡那個在救火
誰人話這史詩一揭就過 
個個也記得它發生過

Repeat *
#從前成員齊集嗎 
個個老了胖了嗎 
聽說某某 去向未明 下落待查
仍然流行懷舊嗎 
看你記性有幾差 
唱到這裡 漏了幾個 他他他 她她她

仍然酷愛叱吒於馬路嗎 
老了個個變了極愛家
還留下那雙金色雪屐嗎 
到半百歲可想著一下

Repeat * #
禁色和禁果 仍被保存吧
這世界有否給潛移默化
離過家 回了家 
仍住中環吧
信有帶到新居裡燒嗎

從前豪情還在嗎 
世故了也未算差
偶爾有個壯志未酬 不必驚詫
前行還能前衛嗎 
念舊又是落伍嗎 過去過了 
但至少也 將火把 交給他他他他 她她她 牠牠牠 它它它


這張碟大概不太有驚喜吧(這些不輪到我評論了),但在網上看到有評論說這首(黃偉文)的詞「純為致敬」,我就覺得這是不太公允的評語。我認為這是一首相當敏銳的評論——如果不是達明本身的宣言的話(眾所週知,黃偉文在寫歌詞前會和歌手作長時間溝通)。

(我其實一直不太理解「致敬」這個概念。「提起」就算是致敬嗎?我經常不顧一切地胡亂引用夏宇的詩,但我一直以為那叫「戀物」,即和它沾上邊都快慰無比那種感覺。「致敬」這個詞暗示的高下位置令我對它保持距離。直接一點:是否存在不包括重新詮釋的「致敬」?)

1.懷舊中年

達明廿週年,今昔之情難免是主題,而且好像全香港都已經陷入將八十年代神話化、理想化的氣氛之中了。懷舊常常讓我們思戀「本源」,一般被理解為一種逆時性運動,經典的分析範例大概都是說「其中包含著對昔日的懷舊情緒,其實是對當下現況的批判」。這種實踐及分析方式的本源通常追溯到18-19世紀初的德國浪漫主義(其口號是「回到中世紀」)。當然,「鄉愁」(nostalgia)在今日所面對的態度比以前嚴苛得多,不是因為我們要進步/進化,而是「本源」這種字眼的危險在今日已經被廣為揭示了。黃耀明的〈下落不明〉(下稱〈下〉,其實也是黃偉文寫的)將當下種種不理想概括為八十年代的理想無法理解地消失了,我認為是一種對「本源論」的迴避:但〈下〉之中仍然瀰漫一種迷茫而類似於液體揮發的情緒性。歌詞中的主體十分願意確認理想失落,但在確認之下,主體仍然感到失落,因此可以說,在〈下〉之中,「本源論」以缺席的方式出現了。

而在達明廿週年,在更正面地面對一個大條道理懷舊的機會時,〈派對〉的態度是叫人驚喜的。與〈下〉不斷呈現舊景物的方式不同,〈派對〉裡的舊景物都已人面全非,像是一個中學二十年聚會的場面,個個都中年發福。簡單點說,〈派對〉仍然追問八十年代的年輕一輩,即今日的中年人在今天的墮落——「你那結尾請申報一下」的滑頭句子,其實是相當尖銳的迫問。在大量挪用舊達明歌詞典故的同時,〈派對〉的主題其實是「改變」。今昔對照引起的不是往昨日的無限回溯,而是對將來的「不斷岔開的故事線」的疑惑。

〈派對〉裡態度開放的關鍵,大概來自三處:
1.1. 對失敗的開放態度:「偶爾有個壯志未酬 不必驚詫」:因失敗而導致全面的撤退,也許是加入一些客觀和抽離就可以解決的,俗語所謂「睇開d」。

1.2. 對中年人的典型想像之轉變:「還留下那雙金色雪屐嗎 到半百歲可想著一下」,與旋起旋滅的青年相比,中年是相對傾向於保守及保留的;一般因此的推論是青年(進步)vs.中年(保守),〈派對〉則將這個邏輯扭轉過來,保留的守詞變成「理想」——扭轉的關鍵在於那對雪屐,對年輕時好新的事物的一種情感上的歸屬感,在〈派對〉裡成為中年人再闖新天的可能性泉源。

1.3.從「保留」我們跳到「保存」:「禁色和禁果 仍被保存吧 這世界有否給潛移默化」,這是平鋪直敘地真誠的問句,所問的是達明多年來音樂實踐的社會成果。為什麼說達明可以成為開放態度的關鍵?誰都知道,現在黃耀明/人山人海/今日的達明,是作為中介而存在的。在這個中介裡,twins與社會批判(我認為黃耀明與楊千樺拉闊上半場的主題明顯是對資本主義商品拜物的批判)可以發生聯繫,小眾得以在甜美外衣下接觸大眾;簡單來說,即是將藝術由個人實踐向集體的一種引渡,在裡面放下的是個人主體的主體性及藝術觀念(即現代主義以來將外界定義為對個人的侵害的創作觀,沙特所謂「他人即地獄」)。一般理解是:年輕時多半傾向於證實自己與人不同,中年時的沮喪就是因為發現自己並無與眾不同之處。而黃耀明近年常常讓我感覺,他已經明白,「與人是否不同」已經不再那麼重要;主體與他人的關係還有很多種定義方法。〈派對〉裡大量的語氣詞,營造了對話感,是作為集體的一分子向集體召喚,既非拒絕集體,也不是以領袖方式召喚集體。這裡面的平等與反叛,彷彿是大眾文化裡最美好的部分。

2.集體前衛

黃偉文問:「前行還能前衛嗎」,其實也是個很深奧的問題。從上述的作為「中介」的藝術,我還想拉開一步(只有一步?),談夏宇主編的《現代詩2來稿必登》。要分析這首詩應該又要三千字,那樣好像對不慣在網上看長文的人太殘酷了一點。我認為〈派對〉及《來稿必登》在在顯示出,在我們今日真正不被理解的先鋒與前衛,似乎已經不再是緊緊抓住「個人—集體」這個對立中「個人的一端」,而是以某種也許被認為是非常個人的集體概念之物化(objectification),而在這個過程中起碼可以知道的是,「個人與集體」的對抗性對立已經被打破了(強調獨特風格的「一派」加入尾巴,就成了派對)。

此處詳見另文〈集體前衛〉。

3.從用典小論林夕和黃偉文

黃偉文對藝術(包括流行文化)的理解比較理性和傾向思考性,所以他會問「有否潛移默化」這種問題(林夕則傾向說「相信只有歌舞昇平/給我一吻為證」。這與他們二人對典故的態度是一致的。用典在林夕那裡,指向、喚起的是情緒(參〈k歌之王〉、〈郵差〉);而在黃偉文那裡,比較多的是戲謔和再詮釋。黃偉文這個人一向滑頭得很(我以前很討厭聽他的節目),不過他的確不止一次顯出了思考的深度和敏銳度。黃的詞一向比較乾(由〈每日一禁果〉到〈柚子〉都如此)但概念清晰,而且不把中產階級審美口味與語境take for granted(〈曼谷馬利亞〉)。雖然我也是為林夕顛倒的一代,但黃偉文與林夕的距離,其實沒有某些林夕迷想的那樣遠。

文本互涉——或者大眾化一點,say用典,並非只是指向原典尋求權威或快慰,而應該是不同方向的運動,雖然這種過程裡仍然會產生權威或快意。流行歌詞評論(我指如過江之鯽那些)之對「用典」的分析大概可以分成兩類,一是機械文化批評式的,指出這是一種資本主義邏輯下的循環再生產;二是傾向文學批評式的,沉迷於文本遊戲的封閉指涉,彷彿「指涉另一個文本」這件事本身已經代表了價值。本文雖然引入了一些反封閉性的概念,但在方法學上仍然接近後者,難免還是令人有點臉紅耳赤。這大概也是反集體主義土壤上生產出來的對反集體主義的反思——壯志未酬不必驚訝,我希望我自己有這種豁達。

8/05/2005

迎新營與性

中大學生會搞的迎新營(並非指大細O,而是中大學生會自己另外給新生搞的迎新營,新生需另外報名參加,每年人數都很少),今年以「性」為主題,海報上非常明白的寫著「兩性平等」、「性工作」、「同志」及「大學生」的字眼。

見性即喜,傳媒又炸開了。我沒有多看,只看了星島的頭版,報導似乎處處隱然想「造」中大學生會一鑊,例如稱之為「出位迎新」、強調海報設計過於大膽(可能「引起公眾不安」。)等等,又將這次迎新營與幾年前細O「新亞桑拿」的事件並列,並稱讚其他大學的迎新營的主題「健康」。不過這件新聞有點趣味的地方在於,因為那個「學術探討」的姿態幾近於「赤子之心」般難消化——作為類比的其他大學迎新營主題,一個是「水果」,一個是「冰」(此即謂「健康」、「百花齊放」。)相比於水果的軟性和冰的易於融化,「性」這個複雜的問題像沉在喉頭的痰,叫人欺欺艾艾,無法蒙混過去。

我總為這件事的黑白分明驚異不已:現在是2005年,「大學生」這個身分突然又再與理直氣壯的前衛(也要苦笑:有幾前衛呢其實?)姿態與嚴肅探討緊密聯繫,好像書上寫的一樣。學生會主席黃漢邦同學(一名斯文羞澀的高瘦少年)說「希望新生透過迎新營活動,認識大學生活之餘,亦能夠正視性工生、同性戀的議題」,「好多人都對性工作者存在偏見和誤解……我地又唔會渲染、誇張,問題只是其他人點樣理解」。面對這種真誠得接近平凡的態度,致令普遍「大學生水準日低」的論調,突然口窒窒說不下去了,只能繞道而行,難掩犬儒地說「盼望活動不會掛羊頭賣狗肉」。我忍不住哈哈笑出來:搞得好的確是難,但也不會那麼容易就變成「掛羊頭賣狗肉」吧?難道持此論調者有著以下奇趣想像:「紫藤」的講座中,扮作聆聽的大學生其實意在消費叫雞?想像總是同時出賣著我們本身所抱持著的邏輯。我們何妨在笑時嚴肅迫問,這種不信任究竟來自何處?為什麼這種無處不在的不信任會令我們對他人失去分辨能力?

容我又再次重覆:一旦受到法利賽人的迫害,三次不認主的彼得也會變成聖徒。這個迎新營能否搞好或真有突破、對大學生以至社會風氣能有多少影響還是未知之數,但以學生和校方代表組成的「輔聯」(新生輔導聯合委員會,負責各大迎新營事宜),已在星島頭版刊出當晚,急急決定次日召開會議(但被星島訪問時,校方一再強調「中大一向較著重四大書院各學系籌劃的迎新營,學生會的只屬小眾」)。輔聯大概會跟從傳媒的邏輯,以「海報過於大膽」為罪名。嘿,有一點審美能力的人都應該看得出,那張海報除了在拼貼不同風格的圖像時顯得欠缺調和能力、因倚賴文字而非圖像來表達意涵時顯得信心不足之外,扯不上任何罪名。

如果輔聯真的阻撓學生會舉辦迎新營,認真、嚴肅的思考究竟為什麼如此困難,大學為什麼墮落,輔聯就為我們提供了實在太過簡易的答案。 由於他們自動提出了這麼簡易的答案,受到社會上有識(少少都夠架勒)之士的強烈鄙夷,也是理所當然、甚至可稱求仁得仁。我地不妨擸晒架生吼實輔聯。

今屆的學生會的同學們,因為面對他們的年輕時頗覺自慚形穢,我與他們大部分不甚稔熟,主要都是搞反英語化的時候談過話。據聞暑假他們之間頻傳轉系消息,頗有些人轉讀歷史、文化研究、哲學等人文學科。看來我們的反英語化運動即使失敗,也到底收穫了一批人文學科的信徒。看來彷彿他們已經被擺到「前衛」的位置上了;既然傳媒已經拍了大門,事情就要搞得好好睇睇,乘機推翻那個什麼「小眾」的標籤——比較「前衛」的邏輯應該是:壓制者其實同時是支持者,那些鬼鬼祟祟的小動作(會)是進步的動因。我仍然無意與學生會的同學混得太熟,但作為畢業生,希望能夠對他們表示支持,也希望有更多人對他們表示支持。

8/04/2005

慶典

內文18702,連註31785,終於完成浪漫主義!!!!哇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喉嚨沙了)。為表慶祝,本blog將連續一星期,每日更新評論文章!哇哈哈哈久違的水災式長文又回來了(經濟評論員劉某指出,這樣會連此blog僅有的支持者都嚇走)誰理這麼多!在美麗老細給comment前儘情地玩吧!唱K!看無聊書!八月有好多新game上市啊!然後在八月內再完成啟蒙主義的一節。哇哈哈哈哈我是女王!什麼都難不到我!明天就可以完成論文!背叛我的RA們知趣的就快來幫我做論文!我是天才!我是《百年孤寂》裡的阿瑪蘭塔!令容祖兒腹瀉的薄荷茶!醫治豬璉球菌的珠鏈球裙!公立圖書館裡的混種猩猩!劉鑾鴻的遺產繼承人!吸血鬼領上的哈囉吉蒂襟章!齊澤克夢想著的色情電影裡的扒手!我就是我的論文本身!把我交上去給教授簽名吧!哇哈哈哈我要睡覺。

熱烈鳴謝兩位海外學人唐小兵、王靜。鄙人論文多以二位為支持。如果二位根本不出生,鄙人的論文應可做快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