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2006

縫隙中的悶聲

(周某說,獄中札記。)

這是一種愈來愈強烈的傾向:無線在報導泰國大型示威的時候,引用反對派領袖的說法:「如果能將一個腐敗的政權趕下台,那麼曼谷塞車一個月,又有什麼所謂?」然後電視再報導商業區癱瘓每日損失多少錢。那是人家的地方,人家都這樣說了,還要以一種賺錢至上的邏輯去試圖凌駕人家的訴求,嗎?總是以「客觀中立」來批評民間記者不夠專業的職業傳媒人,這麼中立,到底能不能聽到人家在說什麼?

泰國的示威者,在商業區內聚集跳舞,美麗而且快樂,以各種語言講述他們反對的理由。法國學運正在緩氣待上,都是幾十萬人的大型示威——是不是只有香港才像四月的春天,濕悶而充滿偽溝通,像曾蔭權的答問大會那樣只有立場宣示與暗底擠壓,從來沒有撼動人心激勵思考的生機?可悲的是,傳媒報導這些場面的方式很明顯與其在香港世貿的報導上一脈相承。雖然相反聲音的出現,總可能把一方迫到更封閉的境地,但反世貿抗爭所留給我們的,總不該是這種愈來愈重的封閉性。

尹一權終於被撤銷控罪(另有台灣朋友吳永毅的評論),作為香港人,我等無權影響政府的小民,總算以後有臉到世界各地旅行,不用因首開世貿示威者被判罪的案例而慚愧。警察認人程序不當這已經說了很久;其實尹一權一早已經承認過曾經掟過泥。肢體衝突總是低度武裝的——花圃裡的泥,與警棍和水炮和催淚彈和胡椒噴霧,真是旗鼓相當了。好罷浪費了公帑若干,礙著了尹一權種溫室青瓜,醜事和鬧劇總算落幕。韓國朋友也要離開我們了。快樂叢生的離別。

早上(下午三時)醒來時打給bobo,她們正要到機場去韓國(可以代我去見韓璟圭一面,嗚)。大家都很快樂。半醒之時躺在床上,難免傷他悶透——這就像《涉谷廿四小時》的情誼——渾身解數兩脅插刀向目標一往無前,最終,是為了離別。想到這些我就會哭得喘不過氣,但論文可以讓我冷凍——這欠下的日後必定另由什麼,來討回。包括我缺席的不可知的深淵,我種種冷靜抽離所遮蔽的創傷。

《字花》的事,常要到富德樓開會或校對到深夜。深夜回旺角的小巴總要繞經馬師道天橋、貨物起卸區外、告士打道。初春的霧裡一切迷茫像觸手便散,我在車上辨認回憶在身體裡的刻度。十二月的世貿的失焦與距離,引發我無窮的辨認欲望。然而世貿留給我們的,不該只有這些。

是這樣的的確有所改變——以前在困苦深重之時對遠一點的事便漠不關心;現在相反,略略擦到他人的衣角,整個心神都軟化散掉如蒲公英遇風。收到重病的先生的電郵,渾身都要抖起來——那些隔在英文裡的不可挪動之距離。無窮的遠方,無窮的人們,讓我清晰緩慢發出刺耳尖聲地,挪動。他人始終是逼迫,逼迫也常常就是拯救。千萬弔詭會或不會在時間裡解開,我所清楚知道的只是重量在羸弱的心裡積存如癌——這也是改變,未曾絕望。而這又與我每日三遭的改變主意有何不同?此刻我或者不能回答。設若我真的神智清明,那麼,唯有困難可以取消困難。

5 comments:

Anonymous said...

關於字花的事, 有興趣接受 方向報 的訪問嗎? 可電郵我, brianbo@gmail.com.

TSW,或鄧小樺 said...

喂!布偉倫!你竟然還未死而且留在方向報!

Anonymous said...

是呀, 還在, 打份工o者。
想問有無興趣集齊字花人馬做個訪問, 主題關於"文學重生"之類, 唔知得唔得? 如可以睇下下星期做得唔得, 預計在復活節期間刊出。如你有我電話, 睇下可唔可以覆我, 或電郵我丫, 唔該。

Eric Spanner said...

布,好掛住你同你o既詩文!你會唔會有網站貼出來呢?

Jay said...

布,好掛住你同你o既詩文!你會唔會有網站貼出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