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31/2007

路障戰歌

每 期雜誌埋尾夜,是編輯攜校對稿,在設計師的私人電腦處修改。我們的設計師都不懂中文輸入,為效率計由編輯代勞,他們則在旁修改設計。工作到深夜是慣例。第 一次作這種措施是上年深秋,我抱着一疊校稿深夜到理大設計學院的電腦工作間,那裏樓底低矮,座椅凌亂,長桌廣闊,散放零食和捏皺了的紙包飲品盒,電腦間裏 的人搭嘴零星但默契極好。我所熟悉的學生報運作氛圍完整地被召喚,馬上融入那種hea 住通宵趕deadline 的氣氛,並且了悟:這種本科生的頹廢式犧牲,是《字花》製作的靈魂所在——而我們早已畢業,以本科生的模式運作,足以耗盡一個全職工作的人所有空間——而 偏偏一開始又甜美無匹如童年遊戲叫人不忍放棄。

第十期《字花》要發行到台灣,十一月要往台灣宣傳,這次脫期不得——用設計師的說法,這次是我們拿槍指着他們要在極短時間交稿的。借了獨立媒體的會室,三 名設計師分三個方向坐定,對着notebook 電腦目不轉睛。編輯陳志華和我校對及穿插打字,兩人輪流神經短路,睏得語無倫次,忽爾又清醒過來。設計的人總是面對電腦貌作冷靜,手不停地動,口中又要搭 嘴冷嘲熱諷講爛gag。我扯着要和他們打架,一度在室內迴旋追逐,陳在旁勸道「做完嘢先啦做嘢先啦」,我又使計把陳支開好對付他們。奇怪的是他們被我這樣對付,但從不會結盟對付我,大概設計也是傾向單獨運作的單位。

遊戲有盡,室裏靜下來,凌晨四點多。我掂估進度儘管理想,但看來他們是沒時間睡了,突然十分地抱歉起來,說對不起這次大家真的辛苦了,下次不會要大家這麼辛苦,我們會想辦法。沒有人應話,他們只播歌。一會我嫌棄道:有沒有更合理的歌呢?爛gag 才又爆起來。

近天亮時,陳志華和另外兩位設計師完成工作先走,我和另一位設計師繼續餘下部分。都累了,無力說笑,設計師當日還要上班。我不得不想起大學時代對整個規範作息律的厭惡,然而當時這對他大概沒有幫助。我伏在另一張桌上,反覆播黑鳥的路障戰歌,戰鬥者的憂鬱,砂紙一樣斑駁粗礪,質感清晰,無法說明。沙啞嗓音、低沉的結他和手鼓組成的河流,讓黑色的凜冽的風在室內空間中緩慢漂流,弦線的拖曳接近留住了廣漠的夜。窗外的朝霞日色金光燦爛,無可阻擋一直漫衍過來。

我們所在製作的,可稱作路障嗎?還是說,需要有路障擋住城市機器的規律,我們才能製作下去?文學是無所不能披荊斬棘,還是嬌生慣養的小姐天生待人供養?

我始終聽不清楚歌詞在唱什麼,只得隱隱約約一句「我們都在路上一起同行╱安那其呀╱同志們」。無資格稱安那其,我只是突然想起本來同行及應該同行的人,還 有當下同行而我無法幫助的人。無可想處,只想能夠去聽「又是最壞的年代」音樂會,進入苦惱的核心,也許就可以變成苦惱本身而安定。但聽音樂會這個目標與思 考的原起點,是多麼不相稱。

10/30/2007

《香港電影》大炒熱


都是訓身幫人,打手有打手格,我這種就是妹仔格吧。

嘉賓:卓男

假如真的這樣形成一條生產線也不錯,星期一的文明單位和星期日明報首尾相銜。


下文是朗天的修訂版,主要是資料上的更正,和改去了「奪權」。奪權和論影,相去何止千里——這無論如何得改回來。



星期日明報《香港電影》報道改訂版(轉貼)


《香港電影》大茶飯 


我小時自然也看《電影雙週刊》(下稱《雙》),大約就是王家衛走紅的年代開始。2007年《雙》結束,一直只等有心人再揭竿起義。與朋友辦文學雜誌時,傳媒總問在文字如此弱勢的情況下,文學雜誌如何生存,我心想對著已經爛熟的現實,唏噓只嫌費時失事。環境固然如狼似虎,我們寫字的也不是省油的燈。香港人總可以在隙縫裡找到發圍機會,最近《字花》發行到台灣,尚未落地,本地的廣告客戶就先刮目相看。《香港電影》找到國內投資,出版專攻香港電影的月刊,則更是一樁大事業。 


本著同樣的熱情,面對類似的問題(資金、藝發局資助、缺乏藝術欣賞及評論意識的主流),《字花》辦來比較像大觀園裡的哥哥妹妹辦詩社、即景聯句;而《香港電影》如今創刊,電影評論學會同人則有一種《水滸傳》式的大茶飯格局。聽文雋、舒琪、朗天的問答,只覺人同此心,又暗暗學習大茶飯的手段。 


文雋:電影文化不死(想像得到嗎?文雋和舒琪的訪問加起來14分鐘左右。) 


文雋自少已替《雙》寫稿,《雙》的終刊,彷彿標誌著「一個時代告終」,而號稱東方荷李活的香港,竟沒有一本專注電影雜誌能生存,何其悲哀。他是香港電影評論學會(下稱學會)的創會會員,在電郵往還中知道學會有意向香港藝術發展局(下稱藝發局)申請資助,做一本以香港電影為焦點的雜誌,來填補空位。文雋當了幾年電影金像獎的主席網絡廣闊,於是穿針引線。「內地有很多出色而有誠意的電影雜誌,更有許多港片發燒友,愛港片愛到願意先撇開生意之道,熱烈投資《香港電影》。他們認為,香港電影是中國電影的一大方塊,既影響內地現在喜歡電影的一代,而香港電影走過的路,也可能是中國電影未來的一點啟示、或者學習對象。」如此,《香港電影》就找到了一條活命水喉。 


文雋稱,他又想朋友(影評人)寫文章可以賺稿費,又不想朋友(投資者)蝕錢,希望《香港電影》在香港市場達致收支平衡。在內容上,他希望《香港電影》紥實、豐富,是香港電影雜誌裡最好的一本;至於資源,一邊減低印刷成本,另一方面文雋也聯絡友好的電影公司刊登廣告。《香港電影》在港發行3000-5000本,「而要三、五千人去喜歡電影,這不太難吧?電影始終有其本身魅力的吧。」 


「至《香港電影》出版之日,我就可以告訴自己說,『做成了一件事』。」一如辦金像獎、編劇家協會,文雋想團結和凝聚圈內人,「想告訴世人,為香港電影付出的有心人仍然存在,仍然有人想做一本純香港電影的雜誌。」七、八十年代香港電影的黃金時代,攪拌著文雋個人的成長記憶,其中感情他沒有多談,只淡淡道:電影文化不死。 


舒琪:為電影繼續吃力 


舒琪聲音很低很低:「整體上,在香港辦雜誌是困難的。 年輕一代已經不習慣文字,他們與文字的接觸是很稀薄的,於是也失去了標準,無法分辨高下。因此一本雜誌無可避免是小眾的,即使其焦點是大眾娛樂。」這樣情況下,一本著重文字的刊物未必能對社會能產生很大的衝擊,但舒琪自稱「思想悲觀、行動一定要樂觀」。 


「認真的東西仍會有影響力,能夠改變人。比如一個17歲小孩,短短3年間看了幾百部電影,他很渴望會有一本純粹、給他帶來衝擊、啟發的電影雜誌。《香港電影》應該會改變他。如果有十個這樣的小孩,已經可以有很大的力量。」 即使舒琪因為另困於學院工作而無法投入太多,他實在非常樂意見到《香港電影》的誕生。「工作當然是吃力的,但最大的支持力量是來自電影。浩瀚的電影本身就令人吃力。能再吃力下去就可以。」 


朗天:書生奪權 


現任電影評論學會會長朗天稱,藝發局的資助撥款是「雞肋邏輯」,60萬資助藝團營運包括出一年雜誌的經費實在緊,又非完全不能做,但做出來又會變相低價剝削有心人。反而國內投資者非常欣賞學會的計劃書,慷慨投資。 


扮葉劉智庫,爭取詮釋權 


《香港電影》主要的運作在國內,香港是特約記者,國內則有常設記者。「現實是這樣:北移是電影工業的現下趨勢,不止港產片會在國內首映,國內記者約導演、演員訪問,也比香港記者容易。」編委會每月來港開會,並給予香港團隊很大自由度,每期有一定數量的文章由港人執筆,保證有香港自己的角度。而學會的季刊則會在《香港電影》內夾附(每三期月刊送一期季刊),名為「Hkinema」,「這個字我們自造的,扮成拉丁文,像葉劉的智庫命名。」朗天笑道。 朗天經常強調學會是「書生論影」,非常民主由理事會監察,又有「香港仔」的機動性格,不喜藝發局的各種行政瑣節。而杜琪峰在藝發局電影組進行了改革,新引進的「多項計劃資助」的彈性比較大,有利於有經驗的團體運作。藝發局近年的方向是鼓勵受資助團體各攻專長,如學會的定位便是評論與出版。學會一直有著鮮明尖銳的取向,例如冷落《臥虎藏龍》而高度肯定《天下無雙》,引起業界和主流評論界譁然、群起攻之,而學會始終不悔。這始於1994年:學會意識到王家衛的《東邪西毒》不會受到主流注意,而特意高調頒多個獎項予《東邪西毒》。事實上,我也是從那時開始看學會的書籍、耳濡目染,深切認同許多被指「騎呢」的觀點;因此我從不會混淆學會與影評人協會。 


朗天認為,《香港電影》是在尋找大陸投資的同時,與大陸爭取香港電影的詮釋權——或者至少提供一個開放的共同平台,通過討論釐清分歧、化解矛盾。「有時大陸電影評論會因為不了解香港情況而出現一些誤讀,例如有論者以為《老港正傳》的老港是『港燦』,令人毛燥。」又例如,「誰是香港電影之父?」有人曰黎民偉(據余慕雲),有人曰黎北海(據李以莊),這不單是歷史考據問題,可能也有中港論述角力的成份,因為正是權力鬥爭決定了哪些史料才是權威。當論述權北移的時候,香港優勢在於掌握更多資訊,除了港片的歷史外,還有最新的外國港片評論:「香港人很多以為港片已死,外國人卻不這麼看。國內接觸外國文章較慢,因此翻譯和引進外國視野是我們的優勢。」 《Hkinema》第一期就翻譯了馬提奧(Matteo,羅卡譯為馬太.第.朱里奧)的文章〈工業雖死,港片猶生〉。 


廣邀天下英才上門 


歷來嫌港片太爛、只看荷李活片的大有人在。朗天說,香港現時的影評風氣疲弱,以前的健筆可能因為年紀和位置不同了,評論精力下降;而新一輩練筆的空間又不足,更沒有足夠時間去發展。此時更需要「爛片都要看,爛片都能評」的人才——但對評論的熱愛、對電影的熱愛,何者是雞何者是蛋?年前博客熊一豆曾指現時的影評已經忽略了電影形式本身(筆者也曾於博客回應過),在學會內部也引起了一些討論,而結論是:「文化研究吞噬符號學的趨勢已經無可挽回,一般認為技術分析的語言目前好像只能在學院裡生存。但既然大家對傳統電影的文本分析還有需求,學會也覺得值得多做,就去申請私人基金,在學校建制中搞教育。」這真真是書生口氣、書生agenda,我們有我們方式去鋪橋築路。 


朗天書生氣遒發:「辦雜誌最過癮的,當是廣邀天下英才到我門中,構成一個開放而互相激盪的平台。」書生也有梁山泊的氣慨,論秤分金銀,大碗吃酒肉。

陳浩勤 英雄出少年


(話說起來,「英雄出少年」這種題目,竟真的是第一次用。一邊訪問David,我一邊不停喪笑,這名老成少年忍不住問我笑什麼。其實我是訪問到半路中途漸漸妒忌,心想我現在一野掟呢條靚仔落街日後就少個厲害的寫手爭市場——想到他萬萬不知我這樣親切的看著他時心裡轉著如此念頭,我就忍不住咭咭地笑。訪問之後告訴他,他聽了神色不變,只是再仔細追問:你每次笑都是因為這個?逐次逐次講來聽。先莫說我認識好多個與他說話語氣相近的九龍華仁仔,單論這樣平和正經理想得成為喜劇人物,這不是天秤座我批個頭俾你坐。)


David叫陳浩勤,念中六。他的影評blog裏面的文章寫得口吻專業,比我還大氣,怎麼看也不像中學生(難得第一篇裏有一句「希望寫得完la」,總算讓我見到一個世俗的嘆詞)。裏面述及第四次看《兩生花》的重大發現,以及看完布紐爾後「I'm now a SURREALISTTTTTTTTTTTTTTTTTTTT」的熱情呼喊,滿溢的求知欲望及耐性,我突然覺得他就是令舒琪覺得有希望的「細路」。

David中三時正值《星球大戰VI》熱潮,開始追看一些經典荷李活片如《教父》、《異形》系列。中四時一位中文老師,上課大談電影,借給他《四百擊》。從此杜魯福就改變了他的人生。第一次看《四百擊》是深夜,家人都睡了。最後一幕消逝之後,只覺「好似有嘢頂住喉嚨,想喊又喊唔出」,他就這樣整夜被電影纏繞着,對這種奇怪的激動不明所以。第二天醒來就去找相關書籍看。電影的感受如骨鯁在喉,他開始寫影評。

影評的狂喜與沮喪


被觀影熱情引發的影評,David寫來相當冷靜;我用自己寫作時腎上腺素急昇的狀態拋磚引玉,他才形容,寫評論時「有無數意念無數碎片爆炸出來,肉體極度痛苦。好像能夠聽到自己腦裏有聲音,像高速運轉的hard-disk」。我連忙說這是狂喜ecstatic,他笑一笑說「少少啦」,「寫作順暢是極愉快的,雖然手會比較累。」


David的自修頗有系統:比如從《鳥》開始,他追溯五、六十年代的舊荷李活片,再及三十年代;先集中某個導演再延伸,如從杜魯福到法國新浪潮——看電影就如玩一個人的Treasure Hunt,看完一部戲就是到達一個check point,今年暑假他看完奧遜.威爾斯所有作品,感覺良好。一邊看戲一邊看書,David很着重評論要有自己的觀點,必須在前人觀點上有所發展。我問,試過發現自己的觀點已被前人講了,覺得舉步維艱嗎?「你講得非常之好。我成日都諗呢個問題。」真是少年老成,他字斟句酌:「有一點點——也不能說沮喪,是失望吧。但這也是好事。因為這才是真正面對挑戰。寫了別人已講過的觀點而不自知,只反映自己準備不足。一個人在家向壁虛構就可以想通一切,世事哪有如此便宜?」


「以下我講的可能有點過火」


David眼中目標,是他偶像杜魯福:杜魯福寫嚴苛的影評出身,22歲就發表那著名的A Certain Tendency of French Cinema,27歲拍出《四百擊》,他熟讀傳記評論銘記於心。「杜魯福也是由一個街童長成的,別人做得到的事,沒理由自己做不來。」我忙建議他像杜魯福一樣試當街童,他說咁又唔得。真是可惜。


問他別的嗜好,「還可以有別的嗜好嗎?」此少年平時無乜所謂不與人爭(「你要咪俾你囉」),而當我問「愛電影是種怎樣的態度」,David沉吟半响:「以下我講的可能有點過火。我想,如果你要做最top的,就要把當電影當成宗教。」


後記:
古時形容人相貌好看,曰「真真如畫裏走下來的一般」,當我問到電影與社會的關係,David回答「塔可夫斯基說,完美的世界不需要藝術家,但正因為世界並不完美才有藝術家」時,我就想,這少年真真如從書裏走下來一般,大好朝晨讓人心裏一澟,眼前透出一片光來。英雄出少年,能用上這樣的題目真好。我不甘示弱,成就是見面十來分鐘就猜中了他是天秤座。


陳浩勤David


中六學生,自稱懶散。今年暑假他看了Orson Welles, Luchino Visconti, Federico Fellini, Akira Kurosawa, Antonioni, Ingmar Bergman, Eric Rohmer, Jean-Luc Godard, Jean Cocteau, Jean Renoir, Kieslowski, Fessbinder,Wim Wenders, Herzog, Rene Clement, Kon Ichikawa, Robert Bresson等等等等,我想形容他是一名少年影癡,他謹慎地說:「其實我未算看得很多電影呢。」9月開設自己的影評blog。11月11日下午兩點,他會在油麻地Kubrick主持一個《八部半》的座談。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 _其他有關《香港電影》的網上訊息轉貼:
附:
湯禎兆賀詞
家明的推介
之前的報道:
文雋寫《香港電影》雜誌(星島日報)
內地《看電影》雜誌將進軍香港 《香港電影》月刊即將創刊(香港影視娛樂網)
電影文化的高熱火燄(文匯報)
網上一些回應:
比《電影雙週》好睇百倍!
《看電影》進軍香港?(講。剷。片)

10/25/2007

有個活動






Friday, October 26, 2007

8:00pm - 10:00pm

序言書室(查詢:23950031)

西洋菜南街68號7樓


年少的詩:夏宇、游靜、劉芷韻作品選讀

鄧小樺

這是一條非常個人的閱讀路線圖。我在大學時期開始閱讀這三名女子的詩,她們組成的不僅是我的年輕歲月,還結構了我對年輕的概念。這些詩令我柔軟、勇敢、靡爛、狂妄、堅定、消失。無法完整地想像這次聚會到底會是什麼樣子,是中文系的新詩課嗎、會有理論嗎、詩可以討論嗎、忍得住不自我投射嗎、會有一隻麋鹿經過窗外嗎。不過我確定會把某些詩打印出來,讓在場的人閱讀,讓這些女子的文字變成聲音,打在滿室厚重書籍裡男性學者的肖像之上。

夏宇

民國45年生,廣東省五華縣人,本名黃慶綺。國立藝專影劇科畢業,曾任職出版社及電視公司,十九歲開始寫詩,曾獲第二屆時報文學獎散文優等獎,「創世紀」創刊三十週年詩創作獎。第一屆中外文學現代詩獎。著有詩集《備忘錄》、《腹語術》、《摩擦..無以名狀》、《SALSA》、《粉紅色噪音》等,詩集暢銷。與鴻鴻、零雨、阿翁等籌辦《現在詩》 ,主編《現在詩2來稿必登》、《現在詩大字報》等。以筆名童大龍、李格弟等撰寫歌詞,作品包括〈我很醜可是我很溫柔〉;詩作亦曾被譜成曲;近年出版專輯「夏宇愈混樂隊」。

游靜

女性,本土出生及長大。先後於紐約、倫敦攻讀電影及媒體藝術,現任教於嶺南大學文化研究系。中學時期開始投稿各大報刊,大學期間曾於《快報》撰寫專欄「舉案」及於《星島日報》撰寫專欄「裙拉褲甩」,其後並以多重身分活躍於文化藝術界,曾任《電影雙週刊》總編輯。電影作品包括《 理 想 家 國 》、《 流 》、《好郁》、《白雪公主》、《搵自己》、《 我餓》等,文字作品結集包括《另起爐灶》、《裙拉褲甩》、《不可能的家》

劉芷韻

七七年生,畢業於香港中文大學中文系,白羊座,做事三分鐘熱度,一直在香港生活,或者應該說,一直在新界生活才對吧。常常發呆,不太了解自己,不太了解身邊的人和事,遠遠近近的,似乎每天都有不能把握的事在發生。

曾出版詩集《心的全部》、《1998年夏天結束的時候》、《與幽靈同處的居所》,小說合集《我們的小說》、《hard copies》。新詩創作曾獲第22屆青年文學獎初級組季軍,第24屆青年文學獎高級組冠軍,第26屆青年文學獎高級組季軍,及中文文學創作獎優異。

更重要的問題是:到底是誰借了我的夏宇《備忘錄》!?我就黎癲喇!出聲應我呀!!

1. 文明單位:社區寫作
嘉賓:謝柏齊、陳劍青

製作過程或者是有不愉快的地方,但我在想,這種做書的模式,是可以把大學生和社區連結起來,練筆、開眼界、賺外快、學習與人溝通,而社區也有人可以擔起工作,彼此都有得益。
當然這些未算是社區文學。藝發局今年有個社區文學的PROJECT,沒有人參加。可能因為比較有興趣的人都在忙灣仔和皇后,也可能因為藝發局文學組缺乏部分作者的認同。其實都應該有人mon住有乜可以搞。

10/20/2007

基礎邏輯.起碼水平

「如果市民認同市區重建同樣對社會整體有益,值得政府每年花稅收注資支持,則檢討市區重建策略才會有明顯的意義。」

這個含混不清的因果句,表達了這樣一種邏輯:

「如果市民認同市區重建,檢討市區重建策略才會有意義」,換言之:如果市民不認同市區重建,就不必檢討市區重建策略;
反過來說,根據句子裡的這種邏輯,一旦市區重建策略進行檢討,「市民的認同」必然是其前提或 /及結果,這裡又暗示一種套套邏輯:即先確定市民認同市區重建,才會去檢討市區重建。

以上結論是荒謬的;換言之,「如果市民認同市區重建同樣對社會整體有益,值得政府每年花稅收注資支持,則檢討市區重建策略才會有明顯的意義」這個句子的邏輯是荒謬的;它表現的是近年這樣一種思維:所有「檢討」不是為了獲取知識、改善自己,而是為了獲取認同。這就是近年大家熟之又熟的政府公關思維。(c:相比之下,「意義不明顯」這種語病,捉來無謂。)

引句的原文出處。重陽佳節,指出文章其中一個邏輯謬誤,盡一點讀者的本份。至於文章除了呼喚市民認同官家之外還有什麼切實意義,就請廣大讀者自行判斷。

*****

我素來不與本質主義者討論,也算堅決的反本質主義者。香港學術文化圈裡的反本質化論述出現這個水平(如果這位作者的文章真的可以視為一種「論述」),要亂製一個本質化稻草人來替自己找位置,寧不教人警愓?反本質化不是各打50大板、「a又唔係岩晒b又唔係岩晒」,更不是重覆對方雙方的論點就當作「打破二元對立」的「第三條道路」<=這是中學生議論文、或通俗電視節目的水平。

不要降低世界的水平啦,大庭廣眾呀。

10/19/2007

思潮作動追趕時事

1. 切.瓦拉格
嘉賓:廖偉棠

廖偉棠本來自然是健談的,但在切的忌辰前夕,他見我們說笑,竟然有點不習慣。這麼認真。
他突然說「然後在撤逃時切被捕——就是今天!」我一下子背脊發冷。

2. 文革
嘉賓:張歷君

如何可以不視曾蔭權這次弗洛依德式口誤為奇觀表演。自從葉劉為推銷23條道歉之後,現在權貴們勇於道歉(同時也多了口出狂言),一時道歉連連。或者我們都要找次機會,談談什麼是「道歉」。從文學的apology淵源來看,自然是沒有道歉的,只有辯護。更別談以道歉為忘卻了。

自尋短見

己絕版詩集.未完成計劃

網上拌嘴:有位小朋友遺失了向圖書館借的飲江詩集《於是你 沿街看節日 的燈 飾》(下稱《於》),問哪裡可以買到書,以頂替圖書館的昂貴罰款。《於》早絕版多年,心疼起來,忍不住說,遺失圖書館的絕版書,導致以後用圖書館的人都沒得看,在呼籲別人幫忙前,先下地獄去吧。許是笑話說重了引來反駁,我戀書拜物成了「人文精神」,談公民意識,又被指「浪漫」。(或許,在消費世代,想當個有「公物意識」的公民就算浪漫了。)

與小朋友拌嘴不夠大器。其實所謂來勢洶洶,不過是忘情迴護,一隻咯咯母雞。灰色粗紋水彩硬咭封面的《於》,是原偉銓設計,1997年呼吸詩社出版。97那段時間湧現了不少設計精美香港文學書籍,如鄧阿藍《一首低沉的民歌》、陳寶珍《角色的反駁》,都是美麗得叫人心裡微痛的書(此二書恰又是原偉銓設計)。那是回歸前短暫的熱度,香港文化盡力鼓動翅膀,之遙遠回聲。

《於》的封面本本不同:封面裁開一小小方格,內頁貼上作者親手從不同的雜誌、報紙、書籍剪下的圖片,有「暫作書票」的原子印章。說說「暫作書票」這個接近「行為藝術」(或像白雙全式的「混合媒介」)的計劃。飲江說,當布殊向伊拉克的孩子傾倒炸彈時,他總想,伊拉克的孩子可以向美國傾倒些什麼呢?力量相距懸殊,且不可複製殘暴的邏輯。最後終於想到,伊拉克的孩子,以及世界各地的人,可以向美國傾倒(具體做法應是郵寄吧)這種「暫作書票」。他想像這畫面:如海潮如雪片一般向美國大量傾倒細細碎碎圖畫紛異的小紙片,這樣以小數、無力、廉價的方式向武力大國,傳遞個人閱讀的痕跡——也就是,以一個生命具體存在的證明,作為停止戰爭暴力的理據。

藏書票起源自15世紀的歐洲,貼在書扉上的紙張標誌,表示書本由某人或某家族所擁有。在知識仍為貴族擁有、平民無緣接近的年代,藏書票的圖案往往是貴族家徽,彰現地位。到18世紀出版業發展,藏書票開始普及,象徵意義開始由「地位」轉向個人性情、風格;19世紀下半葉,文人擁有或自製專用藏書票的,更是家常便飯。也就是說,藏書票歷來象徵「擁有」,象徵高貴、獨特、難得、個人性、原創性。而飲江的暫作書票,相反則是「竊取」現有出版的資源,千方百計地操作簡易(原子印!),甚至可以機械方式大量製造又保留個人痕跡,必須以群體實踐才能完成整個設計的意義,徹底改寫藏書票的高貴。以平民的紙片淹沒戰爭,這是多麼傷感的理念。飲江是一位電業工人,他那些玄理抽象的詩,經常讓我像被摑一掌般流眼淚。

飲江形容,暫作書票的概念是「可以操作」的,我想他的意思是,大幅降低了門檻,能夠讓更多的人參與。他曾多次表示,希望教師和到學校教寫作者如我,在學校裡推行「暫作書票」,讓小孩子能夠找到介入世界大事、與異地的孩子連繫的方法。我無法簡單的告訴他,在現時教育建制的層層規範中,找空隙實踐這種近乎遊戲的接近公義之方式,竟然很難。理念與操作之間,古怪的制度無時不在介入。

發願,一定要認認真真地寫一次飲江(這次不算)。這裡並痛苦地催促有關單位儘快出版他那拖延了幾年的新詩集。

10/03/2007

清理廢墟

1. 文明單位:月台.年輕雜誌
嘉賓:鄭政恒呂永佳花苑

今期《月台》「灰爆專題」沒我的份,捧著葉輝文章牙癢癢只歎氣。從一開始我就說,《月台》的最大優勢是輕,這優勢應該幫他們做出更多的事來才對。見《月台》擴大事業,又有那種片子裡街童上路的想像:大力吸一口煙揚手叫「走!」準備聚眾鬧事。這節謹作祝福。

2 文明單位:西九
嘉賓:朱凱迪、羅嘉欣

在港台外面,我們的資料攤了一桌子,像study group的樣子。嘉欣人很好。我問她,幾年前做的文化研究,裡面的問題是否還生效?她說,仍未解決啊。朱凱迪說話好快,有時幾乎追他不上,尤其在最後的幾分鐘搶時間,幾乎是所嚮披靡。想想在去年天星之前,確還沒有這樣子。

3. 文明單位:《色,戒》改編
嘉賓:郭詩詠

《色戒》果然賞心悅目,只是我也無以回頭,不得不同意朗天所說。李安的改編固然用心而且堪稱成功,但不免犧牲了張最冷澈之處。張還是比較有型,或者極端。


4. blog荒廢以來我其實也沒閒著,這是明報「自尋短見」裡的文章。第一次在報刊上評論夏宇,以老師送的《粉紅色噪音》。不知如何說起,不知如何停頓。

以清醒推進沉溺


問:喜歡夏宇到什麼程度?
答:願意自己並無過去或者未來,純粹只是她作品的鬼魂。

消耗與打擊如潮漲湧時我肯定地說,藉故和夏宇通電郵,就是當文學雜誌編輯最大的好處。電郵裡不能透露內心的瘋狂,僅僅出於一種將心比己——但完全不提自己喜歡她的詩,又矯情太過反等同自我突出;來往電郵分行,那斷句節奏自是熟極而流如同心底流出,急不及待用相同的節奏對談,又默戒沒有詩人喜歡別人用自己的語調——那麼就要有一點像,但又有明顯的不同;最難是這樣機關算盡,同時又警惕著別斧鑿太過,歸根究底是要愉悅輕盈,腦裡一堆抽象飄忽自相矛盾的目標,頭暈目眩,整個書寫過程十分鐘左右、不過20行,這樣竟然可以完成,連邀稿被拒都不算什麼了。

每個人都有其與夏宇的一段秘密情緣——這種私密性實在有夠大眾化。我們還要宣稱夏宇是小眾的東西嗎?風靡大學校園,詩被譜曲增助流行,詩集登上年度暢銷書榜一版再版——問題是否應被轉換為:在夏宇面前,大眾與小眾的分法究竟有何意義?鯨向海在〈閱讀夏宇的幾種危險〉裡說,夏宇是危險的,其一因為讀夏宇是媚俗的。許多大陸讀者知道夏宇,是因為席絹的書引了〈南瓜載我來的〉。99年夏宇的《Salsa》出版,席慕蓉寫了一首〈我愛夏宇〉,其中說到「我愛夏宇因為她一點也不愛我」,這一句的邏輯才是向夏宇的真正歸降。當反大眾的粉絲如我正恨人附鳳攀龍而撞牆不止,夏宇已回覆席道「我也愛你。」一個那麼友好而平等的態度(1984年她說「容納各種文字的惡習」是認真的),而又是消解性的(「我愛夏宇因為她一點也不愛我」就不再成立了)。讀夏宇媚俗?夏宇是吾人與媚俗和解的最理想契機。

夏宇新書《粉紅色噪音》,被普羅粉絲稱為「行為藝術式」的書籍設計:33首噪音詩,以英文寫作、從網絡及垃圾電郵裡拼貼而來,再交由翻譯軟體譯成中文,英文字黑色靠左對齊,中文字粉紅色靠右,全數印在透明膠片上,書脊塗膠水。透明膠片重重堆積以至不透明,一書如鏡反映讀者的面容,字互相遮蔽,閱讀困難。異常美麗昂貴,讀者買回來都如獲至寶,彷彿侍奉公主。然而夏宇怎麼做呢,「我把它泡在魚缸和游泳池我讓它淋了幾天的雨」,她說的是透明膠片超越紙張的優勝處:那種莽撞任意強韌,抵禦力,揮霍感。昂貴的東西本該是這樣用的。

夏宇以某種類近現象學的語言說明自己的詩集構思時,一般無人能及。她瘋狂沉溺人所皆知,但我膜拜的原因是,她所有的沉溺底下都有一層反諷鋪墊。到達某個難以企及之點:清醒只會增加快感。就如她說:「大眾口味之抽象懸疑,反而變成一種神秘致命之處,怦然心動。」把小眾昂貴品視如草莽的隨身利器,點出大眾俗物親密神秘的拜物教本質,在夏宇面前,大眾與小眾的分法意義在於範疇的突破及極大地彰顯反攻的力量。

後二的世代(排球文章續完!)

什麼時候最不想做香港人?每次看過女排被旁述激心到要站在窗前生悶氣,就忍不住想,如果我生在大陸或台灣,都大概可以有好一點的旁述,「就算是禽獸,難道就不能有生存的權利嗎?」一個排球迷處在香港,就只能苟且偷生嗎?

在意大利隊看見12號 Tamaris Agüero,當場就尖叫出聲,這是古巴繼露易絲之後的國寶Agüero!她歲數和sokolova一樣大,90年代排球的最美麗餘暉之一,2000年後久違多年,乍逢簡直要流淚。Agüero(港譯阿古路,國內譯阿奎羅,台灣都譯阿圭羅)表現超級亮眼,很明顯是意大利的真正主力,沒有旁述能夠忽略(而且一身黑皮膚在意大利隊極為搶眼所以不會認錯)——但只有香港旁述,一直搞不清楚這是誰。雷禮義以為她是巴西人。徐嘉樂和吳錦池一直不知她是何來頭,徐嘉樂很想將她和蘇高露娃sokolova比較,說「長江後浪推前浪」,但二人明明歲數一樣,說起來毫無說服力自己都口窒窒。終於到大獎賽最後一天,徐嘉樂說出了「這位前古巴球員……」但也仍然毫無下文,顯然功課是一直沒做,劇本也崩潰了——這位前古巴球員,很明顯打得比現每一名任古巴球員都要好。

Agüero最輝煌的戰績是她是1999年的女排世界盃mvp。她是古巴的二傳手兼接應二傳(俗稱後二),她得到mvp的意義,遠勝一般球員。就由我們從「接應二傳」是一種怎樣的角色談起。

1. 接傳二傳:從妹仔到明星

初看排球的人,可能不易發現有一個位置叫「接應二傳」。二傳只有一個,主攻易認,快攻要在中間攔網所以也好認,但接應二傳,就好像隱形。你看這名字,多麼妹仔,好像就是為了替二傳手做接應,幫閒的樣子。早期的接應二傳就是周身刀但冇張特別利,專鑽空子到處補位進攻掩護的角色,最重要是替二傳手修正傳球,以前中國隊的崔詠梅就是這種角色。我進攻力近零、攔網力負數,只有防守較佳,在球隊裡就是打接應二傳的,故養成現在的一派妹仔格。

因為接應二傳的性格模糊,就有最大的彈性。在90年代中期前,世界最有名的接應二傳是大林素子,固然高,不過有趣的是,她動作極怪(揮臂無力雙腳兔式起跳像莎芳洛娃),卻真的有很高的得分能力,主要是打背飛和後2.5,她是屬於接近快攻型的後二。另外像俄羅斯的巴布天娜,是打2號位強攻的,是屬於接近強攻型的後二,94年主攻手安達摩露娃受傷,巴布天娜就代打主攻位置。是在90年代中期,全世界一齊發現了接應二傳這位置本身的強大潛力:如果由全能型的人去打,就會將力量發揮到最強,因為它的進攻位置最自由而多樣,可以帶動整個球隊的層次感。那個時段,就是蘇高露娃冒起的日子。後二的妹仔格一變成為球星格(當然還有巴西的巴露斯這樣靠貌美而受歡迎但我堅持極不重要的球員)。到現在,各球隊裡全隊得分最高、最受信任的,超過八成都是後二。

2. 無敵陣式與耀目明星之張力

蘇高露娃年輕而鋒芒畢露的最高峰,俄羅斯仍然不敵古巴。而蘇高露娃活潑靈巧,融化冰雪——儘管如此,我仍然認為Agüero在1999年得到mvp的事蹟超越任何人(包括跳起來腰部過網的傳奇人物露易斯)。這要由古巴的陣式說起。

排球分前後二排,兩個主攻、兩個輔攻,理論上也有兩個二傳,而為了增強攻擊力,一般都是使用一個二傳,另設接應二傳,這稱為「五一配備」,但二傳手在前排時便會只得兩個攻擊手。唯獨,80年代中期古巴教練尤真里奧開發的無敵陣勢,是「四二配備」,兩個二傳手兼具攻擊能力,到前排時自動成為攻擊手,這個四二配備其實是全天候的五一配備。古巴就是以這個陣式,加上天才球員,稱霸了足足十年。

這個陣勢需要大量的訓練配合,而兩名二傳手更是要有全面才能。而你可以想像,這兩名二傳手的二傳性格一定不比其它球隊的二傳手鮮明,攻擊數字也一定不及其它球隊的攻擊手,因為她們要同時肩起兩項工作。而球隊裡同時又有每個崗位都很稱職的球星,她們本身又以對方為自己的鏡像,實在有太多因素去阻止這兩位的其中之一突出。而Agüero就是其中一名二傳手,在這種情況之下她奪得mvp,其意義是:她的表現搶眼到了無法不注意的地步。

首先是Agüero的扣球式,球速超快,超墬,即使對亞洲球隊而言也很難接,有時對手明顥呈放棄狀態,束手等她落網。偏偏她又非常穩,極少自己失誤,每場都得到一定分數。她打短快的攻擊,一樣more than稱職。而在傳球的創造力方面,Agüero的大膽明顯超越另一托球手(無論是伊基娜杜、哥斯達還是再後來的,三代二傳均被她比下去),這次她重抱戰袍,有一球是在離網二米的二傳,人人以為她要修正,她卻突然二段攻擊推過對方場區,得分。這就是讓你呆在當場的信心。網上有評論指,她拿到2000年世界盃的mvp,是因為大家都好驚異,她竟然可以在二號位做到這麼多事。是的,真正的mvp,就是令你覺得球場上彷彿多了一個人。Agüero的突出是一種再難推諉的光芒。

重抱戰袍光芒依然耀眼,現在還會打她從未打過的4號位強攻和後排攻擊。她29歲身高178,單手摸高僅低於加莫娃,3米20。場上所見,她根本是跳遠,起跳距離經常遠於鏡頭所能捕捉的,感覺就是天外飛來。一場球,可能要扣50球以上,而防守接應無一不佳,在場上又鎮定又投入,靜若處子動若脫兔——那是全盛期古巴隊的節奏,根本沒有可以擊倒她們的比賽。有時她因為真的體力下降而失誤,我們都吁一口氣——幸好她畢竟是人。我其實一直都想建議她回火星,地球是很危險的,有我們這樣惡毒的敵對球迷。民族國家不死,俄羅斯萬歲。我們會因為Agüero而看沒興趣的比賽,這就是球星。

忍不住在這裡做一點比較:Agüero有大量神來之筆,根本她的個人打法超越了排球這種運動本身的配制。就像露易絲,她跳得太高(騰空又久),跳起來再想做什麼。她是逾越一切限制的,個人瀟灑的打法,在每個位置都一樣,風格草莽活潑。而蘇高露娃,則彰顯一種嚴謹性:她打4號位、3號位,或是接應二傳,起跳和發力方法都不同,這指向排球昔日的嚴格訓練,即所謂功架。就像阮兆輝說,他學了一整套《六國大封相》,所有角色他都懂做。Agüero和蘇高露娃,象徵的就是排球的兩個互相制約的面向:天才的無可抵擋,與嚴格的制約。兩者之間的張力,加上傳統(及其失落感),就構成完成的悲劇。所以排球比賽總是看得人涕淚漣漣的。

不完成這篇文章我無法寫作blog。好了,希望徐嘉樂及香港其它排球評述員找到這裡,起碼還這樣偉大的球員一點尊重。國內評述員儘管看到蘇高露娃失手,仍不斷強調「很偉大的球員,大家要珍惜機會,因為以後再看到這種水平球員的機會不多了。」梅蘭芳傳世之作的錄影,也是腰身已胖舞劍不能下腰,我們沒機會看到最好的,時間面前我們都要面對失敗。而不以成敗論英雄是《史記》古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