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1/2008

災難.愛國.六四

豆瓣有一個「我們今年十九歲」小組,像之前許許多多旋起旋滅反對GFW和新聞封鎖的小組一樣,無非是希望巧立名目,慶祝六四十九週年,還吸引了不少自戀自溺的十九歲朋友參加。至六月一日凌晨,「我們今年十九歲」連同其餘兩個反抗小組被解散。我沒有很多參加這些旋滅旋生遊擊隊的經驗,遊擊隊慣以輕便,我們書呆子以文和書困身只懂投入沉重,寫了一首詩貼在上面,無存檔,已隨整個小組消失,除了那些網警人員,沒人能看到。

另附:憤青給天安門母親的信

這段時間有看這裡的朋友,大約都能發現我的思路。一般會把災難和奧運連線到愛國之下,成其為民族主義大旗;我的做法就是把災難和奧運順其悲喜之反而對立分拆,談救災總想旁及緬甸(自私的緬甸軍政府不得好死!),談奧運必須連上胡佳,談愛國,心裡無時不想著的,當然是六四。我下筆瑣屑太多,到今天葉輝叔叔大刀闊斧,終於把三個題目寫在一起(嗚說到底這就是筆力上的差異!),葉輝叔叔習慣譯詩,主軸依舊迷離,但,statement前所未有地清楚。

乃因六四是我們不能割捨的自身。

腐敗的不是權力而是恐懼
葉輝(書到用時)


昂山素姬(Aung San Suu Kyi)被緬甸軍閥長期非法軟禁,五年期滿,又要延期一年,起初聽到
這消息,不免憤怒,可想深一層,就明白憤怒是沒用的,緬甸軍閥根本不可理喻,他們膽敢公然
將水深火熱的人民當作人質,以人道精神作為跟國際社會討論還價的籌碼,早已無恥至極,還可
以跟他們講什麼道理?然而,可以肯定的是,昂山素姬姑姑不怕軍閥,倒是軍閥怕她,正如她在
《免於恐懼的自由》(Freedom From Fear)所言:導致腐敗的不是權力而是恐懼(It is not
power that corrupts butfear)。掌權者恐懼喪失權力,而無權者恐懼權力,都導致了腐敗……

在「國難」面前

緬甸軍閥的確很腐敗,那麼,中國呢?不錯,中國絕對沒有緬甸那麼腐敗,但我們必須拿出勇氣,
在「國難」面前,理性面對腐敗,絕對不能因為痛恨大腐敗而無視於沒有那麼嚴重的腐敗,既不能
同意昂山素姬被軟禁,也不能同意胡佳、高智晟等人權分子被拘禁!啊,原來已經是六月了,我們
對昂山素姬姑姑被持續軟禁感到憤怒,在旁觀他人的苦難之際,難道就可以在「國難」面前,輕易
忘記十九年前無數被屠殺的愛國學生?

可以想像,昂山素姬不會妥協,也不會離開緬甸,而虛怯的軍閥也不敢讓她公開發言,不敢讓她走
向群眾,那麼,她繼續軟禁,似乎是她與軍閥唯一的選擇。可以想像,姑姑被軟禁期間,可以優雅
地彈彈鋼琴,寫一點詩,可心中卻有一個很嘹亮的聲音:歷史不容永遠的暴政。她被軟禁,被隔離,
是因為躲在深山的緬甸軍閥害怕她的聲音,害怕她對人民的影響力,她表面上失去自由,心中卻閃
亮「免於恐懼的自由」——那是對抗腐敗官僚最有力的武器。

緬甸軍閥太無恥了,在汶川大地震未發生之前,緬甸發生了巨大風災,災民命懸一線,簡直是哀鴻
遍野,在汶川大地震的救災工作進行得如火如荼之際,緬甸災民依然孤立無援,依然被當作獨裁者
的籌碼,我們也許都不免因此產生幻覺:中國官僚似乎要開明得多,至少不像緬甸軍碼那樣喪盡天
良,但與此同時,我們更痛恨罔顧人民生死的腐敗官員,更痛恨腐敗的權力,因為我們像昂山素姬
姑姑那樣看穿了真相:導致腐敗的不是權力而是恐懼,只有免於恐懼,才可以勇於反對一切貪腐,
再沒有國界和程度之分。

也許事情還不算複雜,只是有些人情願看見局部的真相而無視事實的全部。我們首先要肯定中國政府
的救災工作,肯定救災過程的透明度,我們必須承認中國政府從雪災到地震大災難的處理手法和開明
態度,無疑是一大進步,但我們不能因為緬甸軍閥的醜陋便睜著眼說中國政府亳無缺失,至少不能忘
記無數孩子在瓦礫底下無辜死去,無數孩子在校舍垮塌的廢墟裏被壓得身心永久傷殘,這是慘痛的教
訓,檢驗廢墟的鋼筋水泥結構,主要還不是追究責任(儘管人民永遠不能原諒貪腐官僚),而是汲取
歷史教訓,不能讓唐山大地震和汶川大地震數十萬人被垮塌的房舍活埋的歷史重演。

在無聲的土地上

有一天聽到一位電視時事評論員說,地震最大的受害者不僅僅是災區人民,達賴喇嘛也是受害者,地
震災情摧毀了他的宣傳機器——這其實也是西方一些觀察家的觀點,說法好像很無恥,可也不是毫無
道理,由此可見,道理有時也不免是無恥的。昂山姑姑有一首詩,叫做《在無聲的土地上》(In the
Quiet Land),寫的是緬甸,要是將詩中的緬甸改為中國,我們是不是也看到不同程度的「疑似」?
In the Quiet Land, no one can tellif there's someone who's listeningfor secrets they can sell.
The informers are paid in the blood of the landand no one dares speak what the tyrants won't
stand
在無聲的土地上,無人能證實
究竟是否有人在竊聽
他們可出售的秘密。
血染大地是告密者得到的報酬無人敢於直說獨裁者腳步虛浮。
In the quiet land of Burma,no one laughs and no one thinks out loud.
In the quiet land of Burma,you can hear it in the silence of the crowd
在緬甸無聲的土地上,沒有人笑也沒人響亮地思想。
在緬甸無聲的土地上,你只聽見群眾靜默的蒼涼。
In the Quiet Land, no one can saywhen the soldiers are comingto carry them away.
The Chinese want a road; the French want the oil;the Thais take the timber; and SLORC takes thespoils...
在無聲的土地上,無人可說
當軍隊殺到
把他們帶走。
中國人需要道路;法國人需要石油;泰國人拿走木材;而法建委員升官發財……
In the Quiet Land....
In the Quiet Land, no one can hearwhat is silenced by murderand covered up with fear.
But, despite what is forced, freedom's a soundthat liars can't fake and no shouting can drown.
在無聲的土地上……
在無聲的土地上,無人可聽見
被殺戮的寂靜
以及惶恐裏的隱瞞
但,在鎮壓下,自由是唯一的聲音教撒謊者無以欺騙,吶喊無所掩藏。

緬甸是一面鏡子

詩中的SLORC,是緬甸國家法律與秩序重建委員會的英文縮寫。緬甸是無聲的土地,中國呢?也許
昂山素姬姑姑筆下的緬甸是一面鏡子,照見中國歷史和當下的纍纍傷痕,如果中國政府已日漸開
明,就不能讓歷史倒退,必須提出更開明的要求,如果中國政府仍存在貪腐,就一定不能讓貪腐
惡化下去。

昂山素姬姑姑不怕軟禁,她說: 「勇氣來自慣性地拒絕唯命是從。勇氣可以被描述為「壓力下的
優雅」(grace under pressure)──所謂優雅就是面對殘酷、持續的壓力不斷地更新自己。」
她說: 「人民愈來愈渴望,要有一個制度,將他們由『吃飯的機械人』提升為『真正的人』──
在人權的保障下,能夠自由思考。」她說: 「學生們不僅僅抗議同志們的死亡,而且還對否認他
們生活的權力、剝奪生活的意義與未來希望的極權提出抗議……」說的是緬甸,但如果我們覺得她
所描述的狀況「疑似中國」,無論中國政府今天有多大進步,我們也無懼於拒絕認同中國是「無聲
的土地」, 我們也無懼於在「國難」面前,照樣反對一切貪腐,反對一切極權,反對洗腦,反對
十九年前的血洗天安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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