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9/2011


藝術公民七一遊行聲明
藝術對抗審查.自由敲擊政治

七 一大遊行,是香港巿民上街表達訴求的大日子。二零一一年,藝術公民於四月二十三日舉行過「藝術公民大聲行」,得二千餘巿民參與,實踐我們對於藝術自由、表 達自由的堅持,大聲講出釋放艾未未等國內維權人士的要求。艾未未已於六月得到暫時的保外候查,言論自由卻受到更大的控制;放眼香港本土,一方面政府施政無 能,製造社會問題,另一方面藝術自由和表達空間備受威脅;因此,我們呼籲藝術界人士、香港巿民,七一上街,向權力中心表達我們的不滿,以及對藝術自由的堅 持。

國際人權公約保障各國人民的藝術自由和表達自由,但今年,香港巿民已經一再看到,當巿民和藝術家想以藝術方式表達政治 訊息時,往往受到不尋常的威脅和打壓。繼警方對艾未未塗鴉的嚴苛處理後,今年警方對七一遊行諸多約束,以附件形式援引《簡易治罪條例》228條第四章,表 示「任何人無合法權限或解釋而公眾街道或道路上奏玩任何樂器,即屬犯罪」。當政府高舉文化創意工業的同時,街道藝術一次又一次受到當權者的打壓,甚至限制 公民的奏樂權,實在貽笑國際。

我們認為,警方此舉分明是針對近年遊行中,以鼓樂振奮士氣和表達自我的現象。眾所周知,七月 一日上午舉行的慶回歸大遊行,有大量銀樂隊、中國樂器、以播音器播放的音樂等等,樂聲震天而從未聞警方有任何約束。明顯地,警方有意留難表達政治訴求的民 間遊行,政治中立只是謊言,這是以政治原因壓制藝術和表達自由的現行實例。

而警方援引的《簡易治罪條例》228條第四章, 其實亦應用於日常生活,換言之警權的魔爪,可以隨時侵害巿民表達意見的基本人權。我們認為,良好的公共空間應該可以包容藝術性的表達,巿民的生活中應有俯 拾而得的藝術成分才算完整——藝術自由不僅僅應存在於書房、畫廊、藝術館或劇院,更應活潑地在公共空間中彰顯。

同時,政府 現正以版權為由,擬將網上的「惡搞」定性為侵權。藝術公民認為,二次創作亦是創作,其自由必須得到保障。藝術公民亦關注版權、捍衛作者的權利,然而政府在 版權法的制訂上,一直只偏幫財雄勢大的版權擁有者,從來不曾著力捍衛個體藝術家和創作者的權利。我們認為,政府是因為在「政改超錯」等事件上,多次被網上 強大的政治諷刺力量打敗,因而希望以修例進行報復,拑制人民反抗的創意。廿三條已經開始「分拆上巿」。

另外,藝術公民亦注 意到,活化工廈政策未見其利先見其害,因為工廈樓價急升、大量被改造成酒店,許多藝術空間和藝術家的工作室,其生存都受到影響。其中比較活躍的獨立樂隊表 演場地Hidden Agenda,最近更經常受到地政署的騷擾,這與Hidden Agenda經常表達對政府的不滿,不無關係。Hidden Agenda作為香港重要的live house,被騒擾一事已受到國際傳媒如CNN及日本報章的注意。藝術表演的場所需要時間去經營和成長,政府極少滋養少數藝術之餘,更扼殺本土藝術於萌芽 之際,實在令關注藝術的人甚為憤怒。

在此,我們有四點訴求:

1. 政府,尤其警方,馬上停止一切對藝術自由和表達自由的政治審查;  
2. 馬上廢除《簡易治罪條例》228條第四章,還巿民在公共空間中享受藝術的基本人權;  
3. 馬上撤回「網絡廿三條」,保障網絡二次創作所應享有的自由空間;
4. 停止對獨立音樂表演場地的騷擾;並調整活化工廈政策,加入保障藝術空間的成分。

在 警方多番的打壓下,民間的創意已經爆發如火樹銀花。在藝術的自由和創造力面前,政治管制和打壓徒然自暴其短!我們呼籲藝術界人士,及所有願意與我們同行的 巿民,帶同樂器(或任何可發聲的器物),於七月一日下午二時,到銅鑼灣東角道行人專用區,加入藝術公民的行列,遊行沿途自由奏樂,一起走出一個快樂、悅耳 而充滿能量的七一。

藝術公民
2011年6月28日

遊行細節
集合時間:下午兩點正
集合地點:銅鑼灣東角道行人區(崇光百貨外)
遊行形式:歡迎攜帶各式發聲樂器,遊行前會有公安投誠宣誓儀式
聯絡人:洪小姐(62877951)
合作團體: Hidden Agenda,自然活化合作社,遊 GIG Show
請廣傳給有意一起奏樂巡行的朋友!

6/21/2011

暴走!老師新書!

吾師樊善標教授,無聲無息出版短評文集。我在大學時,崇拜樊生是出了名的,那種排場現在的學生大概難以想像——老師出巡就像七一那樣隆重。老師由理科生變成文學教授,從古籍研究移到現代文學,師從余光中卻教出不少激進暴躁的學生,低調得來都幾傳奇,足可自居可怕。有時我在街上彈跳著大叫老師,老師總是冷靜地顯示一切與他毫不相關。

老師生性謹慎,且懶,輕易不下筆。書中有好幾篇短評是與中大裡寫作的同學有關的,算是我有份導致他提筆寫出來,拿在手上煞是滾動,晚飯幾乎吃不下,在火鍋蒸騰白霧中滿腦子都是詞句,唯如此令我暫時忘掉身處減飯鐘無良企業稻香中。

謹慎而懶的老師,記憶中沒學生學到他的小心,也不愛他喜歡的東西,大都是單學了他往岔路跑。這書便是岔路留痕——我們都知道題目的重點是「及其他」三字。說到底,人生不過就是「及其他」。

樊善標:《爐外之丹——文學評論及其他》,香港:麥穗出版有限公司,2011。港幣60元。

6/14/2011

周耀輝的心思與風度




周耀輝的心思與風度
(見南都周刊

周耀輝是香港著名的填詞人,經常給「達明一派」、黃耀明、「人山人海」諸子、AT 17等較有文化意息、脫俗另類的歌手樂隊寫詞。老實說他並不時常曝光,也一直不是工廠式的多產,但每每是那種有深意到你永遠都記得的作品,始終不馴服於流行工業,每次都像在嘗試拓展整個工業的容納度:經典作品如〈排名不分前後左右忠奸〉,竟能在流行工業內做到這樣如概念藝術的作品,把玩藝術和政治,又嘲諷流行工業的本質;我還記得初次聽到〈黑房〉裡「你舌尖舔著我要害」的句子之震撼,連我都要羞愧自己的審查意識。據說詞壇另一聖手林夕對周耀輝詞作的形容是「有仙氣」,是啊〈愛別離〉裡的「請收起你的溫柔/浮在水仙中的殺手/請收起你的風流/垂在鐘擺間的借口」,意象多麼迷離;〈隨身聽〉裡「當聲音 隨心飄/我耳畔蕩著玫瑰花//前面隧道快到達/沿路盡是一片白/多美麗 唸著千句話/別寂寞 讓別人害怕」,分明是詩,而且是非常具現代都巿感的詩。

恒穩與跳躍

我只見過周氏真人一次,而他的確就是像他的作品一樣,彷彿圍繞著淡淡的光暈,從來沒有因為常規的折磨而老去。看周耀輝的隨筆小集《突然十年便過去》,便感覺到,那種變化與恒定,是如何在他身上揉合為一。

周氏的散文文筆也是詩意秀麗的,敘述語調沖淡柔和,講起日常生活瑣事,心頭不是沒有波瀾,但總以一種溫和的語調駕御。這些散文是素樸而誠實的,周氏在寫作時直面他與親友愛人的關係,絕不煽情,不遷怒不貮過,也不誇張善惡美醜的對立,用流行話來說就是像無添加的純淨水,誠實。周耀輝平和、均速的敘述,大概是港式的文藝味,那是比內地和台灣的文藝都要沖和的淡然;但在抒發內心感受時,我卻品味到隱隱有一種海派的文風,朦朧間依稀是張愛玲式的透徹蒼涼。我一面讀,一面想起我非常喜歡的香港散文家俞風;至於周氏的愛情糾葛,則令我想起另一位香港文人,早逝的李國威,他也常寫愛情的齟齬。大概,他們都是成長於同一年代,吸收了七十年代香港本土文學的養份,在他們的文字中可以見到善感而不膨脹的自我,並且感到個體的情感,經歷城巿生活的打磨,仍然綿密,不會僵化。

而如果我們靜下來,慢慢在周耀輝的字裡行間逡巡,其實我們會發現其中也有芥子須彌的驚濤駭浪。在平淡的句子中,我們會發現,周耀輝的心思突然會跳得很遠,有一些和外在環境極不呼應的感受,所以在均速句式的行文裡,某些部分,文章的濃縮度和跳躍性會大增,尋常人要麼接受不來,要麼容易錯過。比如〈醉過新年〉,一般醉後是流露自我,而他明明醉得厲害,回家對鏡自照,卻感到非常陌生,然後完全以抽離筆法寫鏡中做鬼臉的「醜陋面孔」(其實周氏何嘗醜過),寫那臉孔接連做鬼臉來證明自己擁有那張臉的控制權,而後又馬上抽離地想做鬼臉這行為看在別人眼裡一定很怪。短短幾行已經轉了好幾個角度。周氏可能是那種彷彿林黛玉式「極歡之際,突然流下淚來」的人,用他自己的說法是「常常笑的悲觀的人」。他會在嬰兒誕生時禁不住在腦裡擔心,比如擔心孩子智力是否健全、會否有身體缺陷,這些固然是斷斷不能在喜慶期間說出口的話,而周耀輝更進一步擔心到身體的缺陷連繫到前世的憂傷,「那孩子喝過什麼婆的什麼湯,仍然記起前生的什麼,待要出世時,卻又後悔了。進退之間就此桎梏在生死關頭。」這更是說不得的了。周耀輝也在文章坦率地說過,如果我沒有把自己心裡所想的說出來,那就不會添加大家的麻煩。唉,只有文人知道,聰慧敏感,有時反而會帶來人世的災難。

不高蹈 有風度

本書裡也記載了許多情愛的折磨。我有時覺得這樣把事情披露於眾人之前,也真算是驚心動魄。但也許那是城巿還不複雜,沒有太多狗仔隊,也容讓個人有放浪和徘徊的餘地,公共的版位也還有容納私人的空間。在工作或家庭日常,周耀輝是在意他人目光的,但在愛情這部分,他卻是毫無保留的寫。

可是都巿的壓抑畢竟是要有個出口的。回看起來,周耀輝原來寫過很多很多關於「出走」的詞作,像王菲〈流星〉:「化作一顆流星 不管飛向哪裡/我身後有閃爍的回憶/我是一顆流星/我有一個希望/離開你 我自己美麗地消逝」。周耀輝本身也有不少放手一搏的經歷,例如在工餘寫詞,後把一般人眼中極安穩的政府工辭去,到荷蘭讀文化研究博士,回來成為一個在大學教書的人,但會背著一個螢光綠的圓型書包在街上徐徐地走;他並沒有把自己「偏離常規」那一部分壓抑下去。所以他,始終沒有老去。有時向他約稿,他笑笑說:「但我寫得好慢呀。」呆過在流行工業裡,仍然可以做個慢的人,這人肯定非常有自己的一套,可能是像他母親說的,「條頸硬過鬼」(極其固執之意)。

關於偏離常規,我喜歡周耀輝是淡淡的說起,一點不高蹈。周耀輝出身貧苦(而且他相當喜歡自己貧苦的童年),在志願組織工作過,關心社會大事,也對政治敏感。他和舊友聚舊,噓寒問暖之際就談到工作和理想,每個小小人兒,吃飯喝茶時也可以談到如何形造更民主的生活,更開放的社會。他從不在犬儒的角度去嘲笑理想,也不會聽到別人談起理想就自慚形穢,想想這其實裡面是有深厚的自信,對於自己始終能夠實踐自我、趨近理想的自信。其實有時我想問那些文化大腕在大富大俗之後,聽到純樸的理想時,能否還像周耀輝那樣有風度。

(雖然我想此書裡一定有被河蟹了的東西,像微博裡真正熾熱的關心都被刪除,剩下無害的優雅。有時也想隨著人世的謊話,讀讀閒書,陳述細膩的想像,並仍相信「白夜有稗官野史/記載不妥協的世界/好比麥芽糖老人/朝夕沿街叫賣」葉輝,〈廢郵存底〉)

6/12/2011

爛尾盲辯

今日朋友報訊,星期日明報四維出世再執一劑,再度點鄙人名叫陣,一睇,爆左。全文通篇重複前面已被反駁的論點,無對話齋曬馬,抽水,推理謬誤,多度針對郭子健個人。真是十分難看,可列入今年頭五大難看文章。過程中不斷想著四維在真實生活中的種種好處,不斷提醒自己四維是個好人。如果我還是少年時代,像四維說「我們是透過作品的品格來認識作者的,而此又會影響其後作品的觀賞意欲」那樣,肯定會因為這樣難看的文章而否定其人格。阿彌陀佛,幸好我老了。我會記住四維是個好人。

1.  杮子揀軟的捏?

喜歡《打擂台》與喜歡高達和塔可夫斯基,並不矛盾。四維汲汲而談什麼好電影和壞電影之分,說什麼看過好電影就不會再喜歡看《打擂台》,如何解釋有許多喜歡高達和塔可夫斯基的人都喜歡《打擂台》?例如,眾所周知,喜歡高達和塔可夫斯基,又喜歡《打擂台》的,有影評人李焯桃岑朗天陳志華列孚等。在FB留言間,岑朗天亦提出可以開一個座談會與四維二人打擂台。明報編輯建議鄙人與四維對談,鄙人說如果要談電影應找影評人,才能平衡對談。結果還是找一個非專業影評人去映襯「大師論」, 其中設置之心,路人可見,恕鄙人不奉陪。而鄙人不奉陪,訪談還是照出街,可見本來就不是為了平衡對話,而是讓其中一方有說話機會。

我不明白,真正影評人的挑戰不敢接,不跟會家子談只想跟非影評專業的年輕一輩談,是什麼想法?事過境遷後於自己專欄內再執一劑,顯示自己受到支持,還好意思抖出本人拒絕訪談的事。與其把篇幅花去講和公園仔有共鳴、影行者找自己做訪談、重提自己由2008年9月已不停寫好電影標準,不如認認真真講一個有說服力的論點,仔細一點消化反對的意見然後回應。如此種種,失風度,很難看。本人曾讚四維有風度,今日收回。還亂引莊子和惠施之辯來作文題,鄙人即場爆左。


2. 請先自我要求做好基本

明報編輯來信建議對談,並認為我與四維的論爭接近沈旭暉和呂大樂的論爭,本人O咀。莫說本人不是沈旭暉教授那樣的天之驕子,四維也總不會是呂大樂吧?在公園仔為四維做的訪談中,四維坦承寫影評只有幾年,其實筆齡可能和鄙人差不多而已。 再者,在回應四維的〈讓本土在戰鬥裡活下去〉,鄙人含蓄地說「四維評語時時斬釘截鐵,但同時卻欠缺知性的自我要求,全文其實只有判斷,沒有分析,頗有網民那種『一句收你皮』的氣質——雖然我支持鮮明表態——但是這不能說服觀點不同的人,也不是良好的評論示範。」其實是年紀較輕而且支持庶民的鄙人,要求言必稱大師的四維大哥,提交分析,不要只顧著罵人。文字發表不是應有較高門檻的嗎?我睇鬧人上網睇得啦,再唔係我睇陶傑,駛鬼睇你?四維專欄不是評電影的嗎?為求炳郭子健,連網上短片都要鬧一番?(其實基本邏輯係,《打擂台》又不是郭一人的作品,你拿郭一千樣罪狀出來,都不能否定《打》的意義的。)

綜觀四維歷來文章,以及與公園仔的對談,一直都是「一句收你皮」,一直不能提供任何分析。是因為知道四維為人正直善良,也覺得電影藝術值得宣揚,於是鄙人講得婉轉,也不願以「 分析」這要求凌駕於對電影藝術的肯定。但拒絕對談,也是因為我實在覺得沒有分析的人容易自說自話、來回兜轉、於世無益。比如,「誠實」是作者論框架下才能成立的問題,郭子健不算是作者導演,《打擂台》不是作者電影(它本來就是二人合拍!我都唔知四維狂針對郭子健有什麼用?),根本用「誠實」來量度就是錯的,錯在用錯框架。而四維講到今日還在講誠實,都不能反省到是自己的框架有問題。最好笑是,四維自己還搶先說:「請循其本,不作字面邏輯上的爭議,回到事物的本質才是最重要,我是感覺到《打擂台》是難看的,你先要明白我為什麼會這樣想,才可以有效的對話,不然就是自說自話了。 」作為一個影評人,寫《打擂台》寫到第三篇,還講不清楚它壞在哪裡,還說服不了讀者,要讀者首先去「明白」作者的「感覺」,評論能力是否有問題?

提出分析。這個是以前寫評論的基本要求。你黎緊七月才提出逐場分析,罵人則已罵了三篇,橫跨一年。說什麼電影墮落?憑良心講我覺得這樣寫評論才是墮落。社會的文化水準的確是愈來愈低落,年輕一代的知識和修養基礎也許真的在敗壞中,我也擔心,但是,真的輪不到四維來講,因為四維沒有守好評論的本份。鄙人完全不須挑戰四維,他經常自行毀壞影評人的立足點。但在這個墮落世代,能夠分辨得出有否分析的人愈來愈少了,是以完全拋棄分析的作者,也可堂皇地指點江山;反而強烈要求有分析的文章,卻出在網上,這就是香港社會的顛倒。


3. 藝術不應抽社運水

本人長篇回應四維引來注意,信報已有安娜為文,以「童真看世界」中的藝術電影去配合作者論式框架,談了何謂「誠實」。又有公園仔訪問,讓四維有多一個機會去談什麼叫好電影(其實他專欄已有大量類似說法)。彩都可謂攞夠。但電影藝術的話題,能夠在輿論空間討論,鄙人亦樂見。香港傳媒討論藝文的空間日益減少,往往要靠時事才能爭取一點空間,香港的社運與藝文都是弱勢,互相借力一下也好。

但是四維今次又以藝術品味問題,去將主流商業片/網上短片,和本土社運混在一起指罵(本人前文已經奉勸過叫他不要把兩個問題混同而論),似乎沒有在論戰中汲收任何論點。這種不理外界回應而自說自話抽多方水而且自傲挑釁的態度,稍具知性自我要求的人都會皺眉。不汲收任何論點,不接受他人批評,卻可一直獲得位置不停自我重複,這就是專欄的屈機權力。這類文章實在一直都不是鄙人口味,我不在那種愈罵愈要看的八卦雜誌邏輯裡面 ,下次再點我名,我亦是不看的了。

我完全接受,藝術是可以有自足的世界,甚至否定革命的方向、社會的要求,不配合任何人。但如果要引領人進入自足的藝術世界,要有很好的筆力,能夠講得幽玄飄渺,引人入勝——不能只靠「勁!」「這是好電影!」這麼簡單的標籤。無法在自己能力範疇內建立藝術的魔幻世界,而只能通過建立稻草人做指責對象才有文寫——這本是俗眾邏輯,不是藝術的自在高雅。

香港社運風飄柳擺氣若游絲,如果藝術要靠踩低社運來顯示自己品味高尚,更是辱沒藝術本身。如果藝術修養只是用來作品味判官,指點後生,那可稱煩厭之極。是否四維寫評論不久,或覺得寫評論就是盡情傾吐心中所想,根本沒想過評論的理念、原則、可能及效果?沒想過評論是一種權力,評論者也該自我要求?


4. 斷章取義肆意曲解

四維從來不好好講分析,卻無端摘錄一段「子非魚焉知魚之樂」的莊子與惠施之辯,斷章取義地突出莊子的一句「請循其本」(並作文題),推論說「不作字面邏輯上的爭議,回到事物的本質才是最重要」。可是,眾所周知,「請循其本」的「本」並不是「本質」的意思,而是指回到辯論的原初處(原文即指惠施看見莊子很開心)。莊子原文後面的也絕不是訴諸一個固定的本質。這個弗洛伊德式錯解也挺有趣,它顯示四維拒絕「回到辯論的原初處」,反胡亂推論「本質」。(這個亂解文本太震撼!!!只要上網google一下都不會犯這種錯,難道是陷阱嗎?!是故意寫錯來引人注意嗎!?

其實,你唔識咪唔好講囉,做乜自己亂作呢?仲要拿來論戰?駁人?還要駁一個讀中文出身的?本人在前文已經說過,「從別的藝術角度看來,電影不過短短百來年歷史,以電影奢談永恒,有點接近譫妄。」未料四維真的結結實實譫妄一次給大家看。原來四維堅實的經典認識,主要是在電影那百來年的歷史內。也是莊子:朝菌不知朔望,蟪蛄不知春秋。時間的視野遠一點,反而可能知道評論框架不是唯一而死硬的 ,並懂得寛容。

(還有,明明是四維看不過眼本土文藝社運青年看《打擂台》看得開心,一再吵著要人醒來,如果要代入莊子惠施故事,其實本土文藝社運青年是快樂相契的莊子,四維才是找碴的惠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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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以上這些實在沒法構成有意義的對話,就權當給四維和星期日明報編輯的勸言。因為本人還算知道,有些廢話寫在私人網誌就好,不必在公共領域有污讀者清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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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科和它們的對象(嚴格意義的文學、藝術、歷史、邏輯、哲學、倫理、宗教)的關係,就其佔統治地位的功能而言,與其說是關於這個對象的知識,還不如說是關於各種準則、規範和各種實踐的規定和反覆灌輸。首先要懂得如何駕馭這些對象,以便恰當地消費它們[...],就是要懂得如何鑒賞—判斷以及享受—消費—利用這個其實就是『文化』的對象:這種知識專注於懂得為了什麼而如何去做的問題。[...]換言之,就是用這個場所進行文化的訓練,從而學會面對人的存在所包含的一切文化對象時,能夠恰當地思考、恰當地判斷、恰當地享受和恰當地表現行為舉止。它們的目標是什麼呢?是訓練出有教養的紳士、有文化的人。[...]

人文學科以其不同形式(文學、邏輯、歷史、倫理、哲學等等)所提供的『文化』,充其量不過是存在於該社會內部的文化針對某些被神聖化了的對象所做的評價。[...]文化是既定社會中的精英和/或大眾意識形態。不是真正的群眾的意識形態(因為,作為階級對立的結果,在文化內部存在著不同的傾向),而是統治階級直接或間接地、通過教育或其它手段試圖向他們所統治的群眾反覆灌輪的意識形態,並且這種灌輸是以歧視為基礎的(一種文化給精英,一種文化給大眾)。」


——阿圖塞,《哲學與政治:阿爾都塞讀本》,陳越編。

6/08/2011

劉心武續紅樓夢

(刊於五月二十七日經濟日報讀書版)

續紅樓夢的現代傷痕


小時候迷《紅樓夢》,也看過不少續書。但誰及曹公高才,連高鶚都顯得古肅,古時續書更多是難看,作者一般都會讓寶黛在死後重逢,在太虛幻境或天上,給予賈家、十二釵富貴團圓、寶玉左擁右抱的「大團圓結局」。古人不諳悲劇之美。在這個意義上,劉心武續《紅樓夢》起碼是以現代視角勝了一籌。

劉心武出版多本紅學研究揭秘書籍後,終於出版了《劉心武續寫紅樓夢》(下稱《劉續》)。此書建基於紅學研究,特別之處是自八十一回開始續寫,也就是說劉心武挑戰的其實是高鶚:誰都比不上曹雪芹,但我劉心武總該比得上高鶚!穿越二百多年時光,重新塗抹《紅樓夢》文本的邊界,不知怎的我覺得這續寫有點現代人的狂妄——誰知還有人建議劉心武應全用現代漢語寫作,真叫人無語,我想起國內版《倩女幽魂》強把小倩由鬼魂改為狐精(那不如改名「倩女幽狐」一乾二淨),當代國人其實不太懂得尊重歷史和欣賞過去。

現在相信,高鶚續書不全是高氏自把自為,部分是整理曹雪芹殘稿而成,但全體看來就是看得不過癮,例如高本第八十九回寫黛玉戴「赤金匾簪」就曾被張愛玲批評「刺目」,說曹氏筆下的黛玉斷不會戴如此惡俗首飾云云。高本最後讓寶玉得功名、賈家恢復富貴,更被指大壞曹氏原作「白茫茫一片大地真乾淨」的精神。而劉心武也是在曹雪芹殘稿的基礎上續寫,這個經西方洗禮的現代人,則當然保留了悲劇結局,也沒有高鶚續書的迂腐氣。另一方面,劉心武也讓人物對話保留了許多俚語,以地方特色掩蓋時代差異,但人物鄉野氣就重了。

高鶚續寫的《紅樓》一百二十回,但劉心武續寫的版本只有一百零八回,節奏之快幾乎以為是《水滸傳》。劉氏多用對話推動情節,內心獨白與人物營造不多,經常一回幹掉兩個角色(整齊得像《封神榜》,書中最後還真的有個「情榜」!),幾乎是性急的。這種「劇集時間觀」容不下多少草蛇灰線,最為劇集化的還是趙姨娘欲以慢性毒殺黛玉來謀害寶玉。《劉續》鳳姐線營造最曲折用力;黛玉則突然由「心較比干多一竅」的一代多心女,變成一個平板空洞的「象徵」,不知是否過去的「紅學」把黛玉意識型態化得太厲害,劉氏要把黛玉削回成一個純粹的愛情對象?這好像有點《山楂樹之戀》味道……用現代筆法寫成的黛玉沉湖而死一段,比不上高本「焚稿斷癡情」的動人,卻令人想起,三反五反、文革時期不堪折辱投湖而死的一眾文人。劉心武畢竟是傷痕文學作家。



6/02/2011

港女之轉生?——評《不再讓你孤單》

(刪節版刊於6月2日信報,爆晒字,連標題都冇位落……)

港產愛情小品杜琪峰韋家輝拍出《單身男女》票房逾億,但高圓圓代替鄭秀文,港女消失了。至於劉偉強拍出苦澀都巿愛情《不再讓你孤單》(下稱《不》),舒淇擔綱,講港女北上搵食,受挫折與北京窮病警察廝守的故事,大概可視為「港女之轉生」。

港女新標籤:有情有義

電影從舒淇(佩如)的角度出發,先寫港女在北京求生的掙扎。電影編劇鄧潔明,據說以前有許多在內地發展的辛酸史,以前寫《孤男寡女》時也有劉德華和鄭秀文在內地談生意,要「頂酒」食野味的橋段。「頂酒」也是《不》的重要情節,舒淇很能喝,醉後便盡吐辛酸惹人憐愛,開啟她與劉燁(方鎮東)的一段情。

《單身男女》中飾內地女的高圓圓萬千寵愛在一身,而《不》中飾港女的舒淇則飽受挫折,不但要維生、努力闖蕩、情海翻波、無路可退,而且在內地處處受困,無法融資,開鋪又受騙。這是近年港女電影中一貫的辛酸情節(更伴有港女的「想嫁」情意結)。而舒淇無論多累都要穿高跟鞋,也是港女身份的細節。電影不鼓吹消費,隨著情節發展角色們的階級是往下流的,名牌消失,但《不》竟然還保留了港女的一大夢想:不用做家務!真的,舒淇就算與窮病一家廝守大肚生仔,到最後都沒見她做過家務。可見《不》雖然是合拍片,仍有注入港女系列的慣常元素,試圖讓「港女」在合拍片中「轉生」,以圖同時迎合中港巿場。

值得注意的是出現了港女新標籤:有情有義。舒淇敗掉了劉燁的儲蓄後逃回港,又悔改回北京抓緊有情郎,排除萬難成婚,以致一直以智者姿態出現的黃秋生在婚禮上撲出來讚美:「你地D香港女人,真係有情有義喎!」呵,我想起之前某新聞節目中,男性狂數港女如何不是,最後全節目中最靚仔的,「新香蕉俱樂部」的電台主持阿Ben出來維護和鼓勵港女,說「你們是最有情有義的!」咦,港女的特色,原來已經由「消費主義」、「實際」,變成了「有情有義」。確實,最原初的港女典型,《孤男寡女》的鄭秀文,就是一個神經質但是沒有揀高枝飛的港女;後來在《矮仔多情》中的徐子珊,更是癡心維護「天若有情」式本土浪漫的忠實信徒。港女是香港本土價值的捍衛者(與本土電影以迎合港女來保障巿場同構),港女在,香港在。

以前香港人的形象是偷呃拐騙走精面,但是時日過去,和今日內地的偷呃拐騙相比,港人可能也算是「盜亦有道」——我們到底造不出那麼多害的假食品來賺錢,也不致於抹殺明明發生過的歷史如六四——不少往內地發展或交流的文化界人士,近來常常聽到內地對香港的形容是「你們香港人真純情」……真是滄海桑田。

轉生後不再是港女?

我覺得《不》確有心為港女留一位置,但正因為這部電影仍然希望討好港女,聽到黃秋生大讚舒淇「港女有情有義」時,我忍不住高聲笑出來(被身旁哭成淚人的港女飽以老大白眼)——問題是,舒淇並不是港女啊。

不是想以出生地域論高下,但舒淇那種經侯導孝賢調教過的文藝放浪氣質,一般港女絕對學不來;而換了港女處境,比如借錢開鋪發現水電都貨不對辦兼遭敲榨、高聲撒潑喝一句「我打開門做生意架!」舒淇還是像刁蠻女發脾氣,並無身經百戰、窮極反撲之感(如果由張柏芝來演?)。醉後吐心聲的十多分鐘胡同long-take,舒淇做得很努力,但也還是不太對味,迷亂感多於辛酸感。

轉生了的港女,也許就不是港女了?前世今生似是而非,明明是那個人又不是,沒錯是做得更好了但最好的東西也失去了,就像《西遊記下集大結局之仙履奇緣》裡孫悟空看著城牆上夕陽武士上演一個完美的自己,然而不完美的記憶卻構成情感的核心。其實時間是匯集在旁觀的主體(即觀眾)身上,香港觀眾是否能辨認出那些向他們發出的「私密」訊息?

不被諒解的劉偉強

《不》是一套受諸多計算而拉扯得有點失衡的電影,我不喜歡那些計算但喜歡它失衡。前半場舒淇不斷有類似色誘的場景,那種拍攝的眼光很有《非誠勿擾》的影子。據說大部分人喜歡溫情的前半齣,但我只覺那些胡同和四合院的社區感拍得完全不對味,傷殘、窮人、文藝、真情的正面很虛浮,不耐煩得幾乎walk-out。但舒淇再回北京與劉燁完婚後,電影脫離溫情軌跡,變得淒酸驚險,劇力到位:所謂溫情家庭,一反過來脆弱不堪,所有美好都可以一剎扭轉為不能承受的驚險,每一步都接近極限。

後半部的類型轉換,在香港似乎完全沒有引起注意。警察失憶?劉燁的失憶不就是《無間道》的變奏?當然沒有了劇情的支持,純粹詭異的場面(在警局同事面前表現失憶、狂躁和壓力)獨力難支,不能再像《無間道》系列那樣直接討論身份問題,只能是一個晦澀的脈絡指涉。但它難免可以解讀成劉偉強往內地發展的,向香港的一個言志和交待的手勢。港產片不是經常這樣嗎?半齣滿足巿場,半齣滲透作者自己想說的話,精神分裂。

然而在香港本土主義勃生、欲為本土劃界的時候,《不》得不到諒解。片中一句「這裡不是香港,法律是要遵守的」,引來網民強烈反彈。哎,從拍古惑仔系列的劉偉強角度來看,情與法對立,情義是港女,那麼僵硬的法律當然就是內地了;黑白相容、灰色地帶、彈性執法空間,也是某個年代的香港價值。現在沒人這樣諒解劉偉強了。曾有論者以「Launhing gor」大紅而判斷香港人現在不喜歡灰色只喜歡白,「守法」成為香港價值,正是從灰到白的過渡。此外《不》的另一問題在於,港男消失了——於是信報日前便有占飛評論,狠批《不》只為討好內地標準、不支持香港壞男人。嘿,人家電影才剛上畫不久,這樣片面敵意、壞人衣食的 「評論」,真要有個筆名才夠膽寫出來。《不》距離完美很遠,但我仍然替它被一沉百踩而惋惜。


6/01/2011

《一般的黑夜一樣黎明——香港六四詩選》編者序



編者序

《一般的黑夜一樣黎明——香港六四詩選》共收詩130首,作者64人。緣起是2009年,六四二十週年,《字花》在文化中心外的自由戰士雕像下,搞了一個紀念六四的詩歌音樂朗誦會,有二十位詩人讀詩,從六月三日晚上八點直至六月四日凌晨。出席人次逾三百。該朗誦會的名字就叫「一般的黑夜一樣黎明」,意思是在二十年後重感八九屠城之夜的沉重,「一樣黎明」則是乘節奏之便作一鼓舞。再以此為詩選書名,亦有重召歷史、反省當下、展望未來之意。不公義的黑夜繼續互相抄襲,複印,貼滿了國人的命運——而在維穩日熾、漫延香港的今日,我們應細思「黑夜」的意義,並持守對黎明的期待。
本書分七部分:

「走,走到一九八九」收錄八九期間的直接反應詩作,助讀者回到「現場」。不止是血洗京城的現場,更是無名的個體結集成集體,為理想而決斷行動的,意義龐複的多個現場。

不少詩人是從中國整體的歷史脈絡去思考六四,故有「中國啊中國你要我說甚麼」,以紀錄他們長年的思考、穿越時間的長歌。

民運理想的追求悚然以流血屠城告終,不少人士流亡海外,真相至今未明,而港人在悲痛震驚中亦長期失語,書寫如此心情的章節名為「離散失語」。

「日常碎影.有聲無聲」,記載著詩人們將對八九民運的牽念,交織入彷彿平淡無起伏的生活中。波瀾壯闊的運動,融入日常平淡的生活中;此間的思考與情緒,也築構了超越年代的「六四共同體」,並標誌著港人從支援民運的旁觀角色,轉化為執著的主體。

而「敲問石頭,思念死者」則當是八九後詩人最常書寫的主調,表達對於真相和正義的執著,以及對死者長久的哀思、持續的探問。

八九六四不是一已固封的靜態事件,它仍然延續並轉化為其它的異議主題,各種運動都向六四借力,「異議的歌謠延續」。

傳承八九民運一直是大家念茲在茲的問題,「我們一樣年輕」收錄的是一群年輕的八十後詩人,對於六四的思考。詩歌的想像力與抒情空間,幫助他們進入歷史,尤為值得注意。

這種以主題將詩作歸類的方式,是希望目錄可以讓讀者按圖索驥,令本身可能不熟悉詩歌此一文體的人亦能方便地使用本書。編輯時著重讓作品之間形成對話,冀望詩作安排形成低調的閱讀韻律,不以名聲排序為考慮原則,亦不硬性根據發表年序來安排。當然,詩歌本身的主題經常是多樣的,不少詩歌可以編排到超過一個主題下,亦有作品彷彿不從屬於任何一個主題。如果編排有生硬扭曲之處,全然是編者之過,還望作者和讀者包涵。

本書編者熱烈期待未來出現更完整、更大膽或更適切的編選本,我們願意向未來的編者提供我們手上的資料,歡迎各方隨時聯絡我們。

八九民運期間曾湧現大批相關詩作,單是香港一地所發表的已是數量驚人。而本書編選時,採用詳近略遠原則。當時不少詩作是受到血腥鎮壓的震撼而寫,不過本書對於重現血腥衝擊採節制態度,而更傾向立足於22年所帶來的觀照距離,沉澱並深化意義 。

此前也有關於六四的詩選出版,但年月久遠,當時許多詩人甚至沒有將詩作留稿。以致有作者對我們說,如果不是你問起,我都忘了我曾經寫過……或者這就是22年後出版詩選的意義。不少詩人是長期書寫六四的,這是將六四變成為其生命一部分的持續勞作,值得致敬。從八九民運爆發開始,人們便因為有感而發、有語不能發而寫詩,「六四共同體」一直是「表達的共同體」,它看見所有障礙,並圖以語言和想像超越之。

八九之後,有許多思考者都想著如何將八九民運「本土化」,讓香港轉化成運動的中心。時至今日,港人可以大膽地說,「六四」是香港重要的構成部分,某程度上六四是一件本土事件。而詩選中包括了一些中國詩人的作品,因為他們流亡在外,輾轉來到香港,書寫紀念。其實,定義香港的一個重要成份,就是它容納內地流亡者的開放性。

本書有幾個主題意象,各作者不約而同地書寫,值得注意。一是「廣場」:它是一個關於開放、投入、集體行動、人民、打破邊界的空間意象。二是「維園」:它既日常又詭秘,既平靜又悲傷,給香港的六四詩打上獨一無二的本土色彩。三是「青年」:它不斷變化,鮮明而神奇,賦理想以形狀,牽引行動的能量,時間過去而它並不褪色。四是「母親」:它象徵堅持與愛,感通和溫暖,對立於黑暗。

在編輯本書時,除了考察作者的結集外,編者很倚重兩個資料來源:一是突破出版社1990年出版的《雖然那夜無星》,另外是《九分壹》詩刊1990年出版的七、八期合刊「詩與政治」特輯。我們感謝突破機構及《九分壹》編者允可轉載部分作品。另外我們也將幾種珍貴的、以六四詩歌為主題的書刊之目錄及資料收入附錄,望立此存照、供研究者查考。在版權收集過程中容有疏漏,我們歡迎相關的版權持有人與我們聯絡。此外,劉偉成先生不但提供詩作以及他個人的研究資料,並且捐助出版,我們在此對他表以深切感激。

毋庸多言,六四是一集體傷痕——它的挫折令虛無如霧一樣湧上。本詩選中有不少是憂傷無力的詩,我們認為涉及政治的詩仍然可以是多元且辯證的,憂傷和能量之共生引發,正是六四的弔詭特性。詩的誠實令我們不諱言挫敗,它的沉思與跳躍性質,也使失敗感得以轉化為能量。正是因為我們曾經為六四付出,我們還會繼續付出;而就是寫作者、思考者、行動者,將六四轉化為本土運動所可援引的重要證詞。在黑夜與黎明之間的深淵,相信人們還會繼續寫下去,並在深淵底部,看見了世界之結構,同行者熟悉的手勢,以及自己陌生的臉容。


20115月,六四22週年將近
(刊1/6明報世紀)

吼!!書已出!!!!

微小的白字,還有光影,素顏如此,方顯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