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2/2014

想明白不容易






《想明白——韓少功漢語探索讀本》
韓少功
四川文藝出版社
20137

本書其實是韓少功的雜文集,但編來框架不錯,「敘說體」是長篇文化隨筆,「戲說體」是帶諷刺遊戲味道的短篇,「演說體」是演講,「論說體」是涉及較重大議題如文學根源、道德、文革等的長篇評論,「雜談體」則是較近於社會動勢及其它範疇如科學、心靈等的雜文。韓少功是先鋒派的重要作家,近年不治小說;韓氏在台灣版序言中說,當代最好的文學,也許是批評。

他認為在科技發展之下,人類已進入信息爆炸的年代,「細節和敘事不再是文學的專利」,人們不再等文學來作為認知的窗口。相反,信息過於繁多雜亂而令「自已的大腦形同不設防的喧囂廣場,甚至是巨大的信息垃圾桶,常處於茫然無緒和無所適從的狀態」。韓少功認為在此時,正需要富有活力的批評、一種凝聚著智慧和美的監測機制,來幫助消化訊息,分辨真偽。所以連韓少功,都開始「學習寫評論」了。他甚至想直接觸摸「民主」、「民族主義」這樣的大題目。

書名叫〈想明白〉頗謙遜,我覺得韓少功的確如其所說,正在嘗試,希望消化鉅量的訊息,以文學家的眼睛把眼前所見的事物,以及社會的矛盾,收納分析,理出個頭緒。文學修辭,以及文學包容廣納的態落,始終是韓氏無須臾離手的工具。從具體所見、故事入手的,固然是手到拿來,絕對好看;至於從概念框架出發的,像談論民主,亦以「抒情詩與施工圖」的比喻來勸勉人們不要對「民主」有過多浪漫幻想,而應以循序漸進的耐性去實行。像「民族主義」這樣的大題目,韓氏則乾脆以多個小片段組成「民族」在世界各個場景所遭遇的矛盾,呈現多於判斷。

以評論的標準而言,韓少功長於現象捕捉,分析,理解,情感的融匯交流,是有精到之處,但或有未足之處。比如〈笛鳴香港〉一篇專寫對香港的觀察,由歷史、城巿、飲食、衣著、人的行為入手,寫香港重視程序規章,茶樓的社交形式,人情與規章成為香港主題,也真的寫到了香港的七八成——只是他最後仍視香港為「海外遊子」,覺得香港假以時日還是會對「祖國」產生真的感情,則不免仍是以國族主義框架視香港。這也許是韓少功由小說年代至今一貫的狀況:觀察不落俗套,但是對於整體性框架,則遵循傳統,反思不能進到顛覆的層次。或者還是〈漫長的假期〉一篇寫文革回憶,青年與書的關係,護書、抄書、騙書、醉書,最是好看。

(刊經濟日報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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